雲城的秋季來得更早。
呼嘯而過的山風帶來粗糙的沙粒,吹在臉上生疼,吹在盔甲上發出噼啪碰撞的聲響。
明明已經不是暑熱的天了,人們心頭卻依舊燃著一把火,一把家破人亡,憤恨無奈的心火。
雲城是邊城,石頭高磊起來的城牆上,每隔一個石垛便有一根火把,來來回回走動計程車兵們都只能透過厚重的頭盔,看見隊友露出來的一雙血紅的眼睛。
”風沙太大了。”
有人壓著嗓子說話,視線卻看向灰濛濛的遠方,不安的吞嚥了口水,隨後將腰間的長劍抽出來,細細摩擦起來。
他這句話也散在了風沙裡,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有精力回應,這場戰役讓所有人都精疲力盡,卻又不得不全力以赴。
恐懼,責任,壓在每一個士兵的心頭。
方才說話的那人把長劍擦得發亮,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更有安全感一些,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現在是傍晚時分,十米外的情景已經看得不清楚了,今早上出去刺探情報,現下都還沒有回來。
很多人心裡都有一個疑問,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
他們能贏麼?
現在還在身邊的兄弟們,明日還會剩下多少呢?
這些話。。都是不能說的,一旦軍心有了恐慌的崩口。。他僵硬的回過頭,看向身後有笨重腳步聲的街道,看向那些偶爾出現在視野裡,走動的老人。。孩子,以及女人。
冰涼的心頭,又湧上一股回暖的熱血。
振奮人心的口號誰都會喊。
他們是將士,是這些手無縛雞之人最後的希望。
可。。誰不怕死呢?
他的視線落在更遠的地方,這座城快要迎來黑夜了。又是黑夜。。城牆上已經有輕微的嘆息聲響起,但是很快就被低沉的訓斥打斷。
之後他身邊便突然站定了一個人,是個年輕的面孔,不到三十的模樣,整張臉暴露在凜凜風沙裡,他眉頭緊鎖,望向遠方,黝黑粗糙的面龐上,寫滿了一往無前的堅定。
”弓。”
男人沉聲開口,衝他伸出手來。
士兵取下自己揹著的弓遞上去,抽出一支箭緊接著送上,不明所以的順著男人的視線往下看去,下面依舊是朦朧一片看不真切,他有些疑惑的開口:”王副參,咋個了蠻?”
身邊這人是新來前線領兵的王副參,據說原本是帝京城裡的城守,本名叫做王元平,不知道為什麼。被調到了這歌地方來。
他身形不夠壯碩,個子也並不算拔高,剛到軍營的時候,一本正經,目光炯炯,面對自己帶領的先鋒部隊,只說了一句話:
”殺他個狗孃養的片甲不留!”
振奮軍心的漂亮話誰都會說,聽得多了,也就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了。
當時他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位新來的王參將眼中熊熊燃燒的光芒究竟是什麼。
直到兩日後的一次兵刃相接,王元平領頭衝鋒殺出城外,在那場勝局並不明顯的戰役裡,孤身一人硬生生砍出一條屍山血路來。
一戰成名。
再沒有人質疑這位副參的話,有他夜訓的時候,大家似乎也跟著安心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