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老夫人不以為然:“你十七嬸的做法有什麼不對,自有你十七叔管教,九房的內務,我們六房不消理會得。他們兩家原是親兄弟,我們不能叫人指責六房離間人家骨肉親情。”
文怡心神領會,但自家明明是好心幫人,卻要處處提防他人非議,叫她不由得心下暗歎。因怕祖母心裡不高興,她頓了頓,笑道:“如今有誰敢這般睜眼說瞎話?!賊人來襲時,是您下令家人高聲示警的,救了許多族人呢!今日大會,也是您開口說了公道話,才讓長房與二房開始商議族人們劫後的救助撫卹事宜。您老人家在族中的威望可高著呢,人人都敬重您,想必從今往後,再不會有人不知好歹地怠慢您了!”
盧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輕斥:“誇誇其談!”文怡抿嘴偷笑,並不以為意。盧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方才嘆了口氣,低喃:“只盼著你十五嬸能堅持下來,好好把孩子生下……”文怡一聽,想起母親與弟弟,面上也不由得黯淡了幾分。
前院家人忽然來報:“老夫人,小姐,舅老爺一家來了!”文怡吃了一驚,忙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淚痕,扶著祖母趕往前院。
聶家昌身上還帶著幾分風塵僕僕,似乎是趕路過來的,一進門便先四處張望,見宅子沒事,又拉著六房的門房錢叔細問外甥女兒安危,得知全家平安,方才鬆了口氣,領著妻兒往前廳看茶。文怡一出來,他就起身趕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回,才紅了眼圈道:“老天保佑,可嚇死舅舅了!”一抹臉,眼淚便往外飆。
文怡也紅了眼圈,行禮道:“讓舅舅擔心了,外甥女兒一切安好。只是外頭大門叫賊人砍了幾刀,有驚無險罷了。”
聶家昌胡亂點頭,忽然瞥見盧老夫人在側,醒悟到自己失了禮數,不由得老臉一紅,退後幾步見禮:“見過老太君。”
盧老夫人對他倒是和顏悅色了些,微微點頭:“舅老爺有心了,是昨兒從平陰出發過來的?”
聶家昌微笑以對,秦氏插嘴道:“可不是麼?他一得到訊息,就嚇得跟什麼似的,立時叫人喚了兒子回家,又讓人打點馬車,全家連夜趕過來了,路上都顧不得休息。我早勸他,老太君是個經年的老人家,外甥女兒又精明能幹,既是早就有了提防,又怎會涉險呢?!況且傳聞說匪徒已經被官兵剿滅了,顧莊只是燒了些屋子,想必外甥女兒不要緊。他只不信!”
盧老夫人微微一笑,轉身去正位坐下。聶家昌回頭瞄了妻子一眼,聶珩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跪下向盧老夫人見禮。文怡明白了他的用意,便在他起身後,趕緊向秦氏請安問好。
眾人見過禮,各自落座。盧老夫人才微笑道:“這回匪劫,確是兇險,九丫頭的一個叔叔沒了,家裡房子也燒了大半,留下孤兒寡母,怪可憐的。我便勸侄兒媳婦,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呢,便是再傷心,為了骨肉,也要好生保重才是。還好她是個明事理的孩子,已經安穩下來了。如今族裡正商議著,要如何助他家恢復元氣呢!”
文怡暗叫一聲不好,看到舅舅的臉色果然黑了,忙乾笑著插嘴道:“記得此前表哥中了案首後,曾提過要辦喜事了。不知如今婚期可定下了?舅舅舅母別笑話,鳳書姐姐早與我約好了,若是我不去,她必不肯依呢!”
聶珩眉間帶著幾分憂色,面上卻掛著微笑,答道:“這事兒表妹不必擔心,自然少不了你那頓。婚期已是定了,就在九月裡。”
秦氏聞言也露了喜色:“若不是為了珩兒八月科考,怕他成了親後會分心,下個月就要辦的,如今只好推遲些。等珩兒考中了舉人,辦親事也更體面。”
聶珩苦笑:“母親,兒子不一定能考中,您在老夫人面前說這樣的大話,若是兒子到時候沒中,豈不是讓老夫人和顧表妹笑話了?”
秦氏不以為然:“瞎說,你怎會不中?!”
聶家昌的臉色緩和了過來,含糊一句:“做人還是謙遜些好。”秦氏方不提了。
文怡擔心地看著祖母,盧老夫人總算看在孫女面上,也放緩了神色:“珩哥兒素來聰明,又中了案首,今科必中的。屆時雙喜臨門,倒是可喜可賀。”
文怡看著舅舅的臉色也好看了,與聶珩對視一眼,都各自暗暗鬆了口氣。
聶家人趕了這麼遠路到來,總不能讓人馬上就走,文怡立時便請示了祖母,叫廚房安排了一頓飯菜。只是顧莊如今正忙亂,下午九房的人又搬東西過來了,不好招待聶家人。聶珩便趁機勸說父母進平陽城去住,順道探訪幾位朋友,好將父母與盧老夫人隔開了。
文怡坐著小車,領了送客的差事,一路將舅舅一家送出莊口。聶家昌見外甥女兒已經離顧莊半里遠了,便叫她別再送,又叮囑了幾句話,便要帶著家人走了。秦氏臉上帶著笑,欲言又止,終究笑著說:“千萬要陪你祖母來吃你表哥的喜酒,舅母還有事要與你祖母商量呢!”
文怡覺得她笑得頗有深意,有些費解,見聶珩走過來,方才將心頭疑惑壓下,轉向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