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顧氏臉色有些不好看,手捧著茶盞,微微發抖,幾乎就要摔下地去了,半晌才道:“你們來了?怎麼這樣不懂禮數?見了嬸孃也不知道磕頭?”
文怡笑道:“二嬸孃疼我們呢,又憐惜相公不日就要出發為國征戰,因此特意讓丫頭們不取蒲團,免了我們磕頭,只需行禮便罷。請您放心,您的慈愛,我們心裡都知道,絕不會忘了。”
柳顧氏再也忍不住:“我幾時說過這樣的話?你們沒瞧見我正喝茶麼?待我喝完了茶,你們再磕頭也不遲”
文怡面露訝色:“方才這位姑娘不等二嬸孃喝完茶,就急著讓我們給二嬸孃見禮,我們還當是二嬸孃的意思呢,因此半點都不敢怠慢,原來不是麼?”
柳顧氏臉上掛不住,手裡的茶盞立時便往那丫頭身上招呼過去:“賤婢誰叫你自作主張?”
那丫頭被潑了一身的茶,滿面震驚,不敢相信一向寵信自己的夫人居然當著滿屋子丫頭的面給了自己這麼大的一個沒臉,登時漲紅了臉,掩面扭頭跑了出去。柳顧氏還在那裡罵罵咧咧:“毛都沒長齊的半大丫頭,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平日不與你計較,你就當自己能爬到我頭上來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身份?”
柳東行臉色一沉,目中露出兇光,便要上前與她理論,卻被文怡一把扯住,回過頭來,發現妻子居然還面帶微笑,半點也瞧不出惱怒來。他稍稍冷靜了些,原本還打算只說些場面話,便退出去書房見二叔的,此時卻已改了主意。
他怎能讓心愛的小妻子獨自面對惡婦的毒舌?
文怡卻仍舊微微笑著,上前對柳顧氏道:“二嬸孃別生氣了,丫頭們不好,二嬸孃慢慢兒教導就是,何苦為了她們,氣壞了身子?”
柳顧氏被她這話噎住,瞪著她道:“怎麼?我管教自個兒屋裡的丫頭,你也要插手麼?”
文怡笑說:“侄兒媳婦不敢,只是怕二嬸孃氣壞了身子。這個家還要靠二嬸孃來當呢,若是您的身子有個好歹,那可怎麼辦呢?”
柳顧氏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我還沒那麼容易死呢你就放心吧”然後張開眼狠狠瞪了她一下。
文怡仍舊笑靨如花:“是,侄兒媳婦放心著呢,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又上前從桌上執起茶壺,一手翻開另一個茶盞,倒了大半杯茶,奉到柳顧氏面前,“您消消氣,您老人家如今高居二品誥命夫人,子女雙全,二弟不久也要娶媳婦了,不出兩年,就要抱孫子,正是要享福的時候,可不能耽誤了自個兒的身子,不然,那大好的福氣,這家裡還有誰能去受呢?”
柳顧氏心裡卻忍不住想歪了,若是自己享不了這大福氣,難道要便宜了白氏不成?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就把那茶喝了下去。文怡見狀,嘴角微微一翹,慢慢退回到柳東行身邊。柳東行嘴角含笑,袖下暗暗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她僵了一僵,臉上的微笑幾乎維持不住,暗中嗔他一眼,方才掙脫出來,擺出一副賢良小媳婦的模樣。柳東行忍住笑意,冷眼瞥向柳顧氏,心中冷笑。
等柳顧氏從思緒中清醒,她也反應過來了,瞪著手裡的茶盞,沒好氣地重重放在桌上,斜睨文怡,露出微微地嘲笑:“行哥兒媳婦,小聰明不是用在這種時候的,連在長輩跟前見禮,你都這般不恭不敬的,傳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話你的家教”
文怡面色一肅,正色道:“二嬸孃,侄兒媳婦的孃家,與二嬸孃的孃家是一樣的,您怎能這般說自己孃家呢?顧家的家教自是沒有問題,不然也不會教出二嬸孃您這樣知禮的人了”
柳顧氏著惱:“你跟我可不是一個房頭的你的規矩也不是我孃家教的別把我跟你們六房扯上關係”
文怡微微皺眉:“二嬸孃,顧家長房與六房雖不是一個房頭,卻是一個祖宗,守的也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您怎能認為自己與六房沒有關係呢?侄兒媳婦雖是晚輩,這話卻是不能忍的,今日侄兒媳婦只當二嬸孃是一時糊塗說錯了話,若是您再這樣說,侄兒媳婦就要回去問顧氏族長了顧氏長房所生的女兒,怎麼可以不認祖宗?”
柳顧氏氣得臉都白了,她明示暗示了半日,都沒有好話,這九丫頭怎麼就能這般避重就輕,硬是把她的話歪到別的意思上去了呢?還往她頭上潑了好大一盆汙水,若是她就此忍了,日後豈不是要被九丫頭欺到頭上來?
她正要發作,卻聽得丫頭們在屋外稟報:“夫人,老爺過來了。”臉色頓時一變,暗暗咬了咬牙,才起身迎了上去,聽見方才跑出去的那丫頭掀起了簾子,柳復便走了進來。柳顧氏頓時瞪了那丫頭一眼,心中懷疑是這丫頭特地去告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