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學只要求學生每天學一個時辰的詩書禮儀,再學一個時辰的針線,到了十二歲以後,才會開始學習料理家務,算來每天只上半天課。但文怡覺得自己還要花時間料理置產諸事,又要照顧祖母,為祖母調養身體,便覺得時間不夠用了。更何況她在前世是正正經經進過閨學的,哪怕只上了四年課,該學的都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後一年的人情往來、廚藝與大事典儀等等,這些東西在家也能學,祖母說不定比閨學的女先生教得還好呢,不去也不打緊。
想到這裡,她便道:“雖是夢裡夢到的,孫女兒倒覺得象是親身經歷的一般,連女先生誇獎了姑姑、姐妹們什麼話,孫女兒都還記得呢,教的東西更是不在話下。若是祖母不信,儘可考查。”
盧老夫人啞然失笑:“這倒不必,閨學裡教的是什麼,我沒少聽人說,怎會不知?鬆散得很。我觀你近日言行,倒是有些章法,既然你不願意去閨學上課,那就留在家裡跟我學吧。這些東西我還教得來。”說罷頓了頓,若有所思地望著文怡:“說來奇怪,佛祖既託夢警示於你,怎會連這點小事也說得清清楚楚的,不象是做夢,反倒象是叫你親身經歷了一回似的。”
文怡心中一顫,忙笑道:“可不是麼?孫女兒也覺得不象是做夢呢。記得古人有‘黃粱一夢’的典故,孫女兒也算是‘黃粱一夢’了吧?只不過做夢時燒的不是飯,而是藥汁子罷了。”
盧老夫人忍不住笑了,瞪了她一眼:“佛祖也是能編排的?!當心佛祖罰你!”
文怡笑著眨眨眼:“孫女兒不怕,佛祖降夢,原是有原由的。記得祖母曾說過,曾曾祖母是信佛的,曾祖母也是信佛的,如今祖母也是信佛的,母親生前也禮佛,這就是四代禮佛了,加上孫女兒就是連著五代人!多難得呀!佛祖必是見我們家虔誠,才會降夢示警,叫我們家躲過一劫的。”她近日覺得這個猜測非常靠譜,畢竟加上出家的她,連續五代禮佛的人家並不多見,佛祖八成是覺得她死得太冤了,才會給她一個重來的機會。
盧老夫人聽了,也覺得有道理,卻沒多想想,若是佛祖當真因她們六房四代禮佛的功績而心生憐惜,當初為何不直接保下她媳婦肚子裡的男胎?她只是認定這個猜測最有可能是佛祖降夢的因由,便忙忙拉著孫女到佛堂跪下,默唸了一回經,方才作罷。
既起了這個話頭,文怡便趁機進言:“祖母,佛祖如此慈悲,孫女兒也該有所表示才是。從明日起,孫女兒就改吃素吧?”葷腥雖好,到底太不恭些,而且花費比素菜多得多。
盧老夫人卻不肯鬆口:“你小孩子家家的,何必學人家吃全素?祖母吃就行了。你若有心,每逢初一十五,就跟著祖母吃齋吧。”
文怡心中失望,但還是不甘心:“哪怕是半素也好。孫女兒也想盡自己所能,感念佛祖慈悲。”
“那你就跟祖母多拜拜佛,念念經就好,每月祖母都會做些針線施給廟裡,或是託清蓮庵做法事。清蓮庵是咱們顧家的家庵,你除了隨祖母去舍東西,閒時多去聽聽佛法也好,別的就罷了。你年紀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
文怡雖不甘願,但看祖母的神色,就知道不可改了,只得暫時按捺下來,默默在心中唸佛。
夜深,她回到房中,再掏出大表哥的信細看,眼睛微熱。大表哥待她實在是再好不過了,他說會把她當親妹妹看,並不只是說說而已。文怡只恨自己沒有這麼一位親兄長,但想到大表哥的身體,她又生起了憂慮。
前些天她打聽了王老太醫的行跡,得知這大半個月來他沒少出入宣樂堂,幾乎是兩三日就來一趟,每次都是長房的人派車接送,來去匆匆,也不跟別人說話。照他上門的規律來看,明後日應該會再來一趟,她得想個法子在他離開時將人截住,請過來給祖母看診才好。也不用長房出面了,他才看過長房的病人,難道六房請他,他還能推辭?只是長房趕車的人有些麻煩……
說起來,長房到底是誰病了?前些天只隱約聽說,二伯母有了身孕,那天看她的模樣,氣色還算正常,若只是平安脈,顧莊的大夫醫術也算過得去了,沒必要隔天就請老太醫來看診吧?若說是伯祖母於老夫人感染了風寒,這病也拖得夠久了,憑王老太醫的手段,這點小病早該好了才是。在長房,能這樣頻繁地勞動王老太醫此等人物上門看診,若非事關生死的大病,就只有於氏老夫人有資格了,莫非她的“風寒”當真如此棘手?
文怡開始懷疑,於老夫人的病也許不是那麼簡單。按照慣例,她老人家一病,長房的人必會宣揚得滿莊皆知,然後探病請安之人絡繹不絕。可這一回,除了她開始病的那兩天,幾乎各房都有人去探病之外,後來去的人無一例外都被擋了回來,問起於老夫人病情如何了,因何得病,長房上下的說法五花八門,居然連個統一的答案都沒有,難道她老人家的病真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