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一怔,心中微痛,低下頭去。
盧老夫人見狀卻有些不安:“怎麼?難不成你還想要告訴他?”她立時便板起臉:“不行這事兒不但不能告訴他,也不許再叫別人知道了那康王世子的侍女跟你說話時,你跟前只有冬葵一個吧?祖母明白了,正好先前要給你尋陪嫁丫頭的時候,便已挑好了兩個人,加上秋果,也就儘夠了,若還缺人手,祖母這裡還有人,要不就在京裡慢慢尋。秀竹到底是大房來的,不夠可靠,讓她做些尋常活計也就罷了;紫蘇性子太急,我瞧她是不堪大用的,已將她留在家裡,到了年底回家後,便把她跟連順的事兒辦了,讓她在外院當差就行了。至於冬葵,就讓她到祖母房裡來,細看一段時間,若是個嘴緊的,就容她在家裡,不行就遠遠地賣了,也省得惹麻煩”
文怡吃了一驚,忙道:“祖母,冬葵素來是個懂規矩的,她在別的事情上還好,只不過遇上康王世子與她有仇怨,她方才犯了糊塗,且事情會落到這個地步,也怨不到她頭上,她已知道錯了,又認了罰,也就罷了,何必……”
“你知道什麼?”盧老夫人厲聲道,“別的倒罷了,她怨恨那康王世子,不肯替他傳話,也無可厚非——小姐身邊侍候的丫頭,若是隨便外頭的野男人要她傳什麼話,她都一字不少地告訴小姐,那她就該死了我不是怪她沒及時把實情告訴你,而是怪她不該讓那康王世子誤會你對這件婚事有所不滿,且不管康王世子知道你的心意後,是怎麼想的,她都不該讓外人以為你對自己的親事有別的想法,這要是傳出去,可是關係到閨譽的大事”
文怡低頭受教,不敢再為冬葵說情,想來祖母也不是要從重處罰這丫頭,憑冬葵的聰明,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才能保住自己。
盧老夫人生過氣,方才重新轉向文怡:“罷了,你年紀還小,不知道輕重,也是有的。慢慢學著就是了。現在先派人去柳家探探訊息,看東行什麼時候得空吧。”
文怡忙將柳東行已從尚書府搬出來的事說了,又講了他現在的住處,盧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她臉一紅,連忙低下頭去。盧老夫人暗歎一聲,便叫了丫頭進來,讓她們去尋仲茂林,叫他派人去羊肝兒衚衕。
到了午後,盧老夫人歇過午覺,文良過來請了安,謝過她的賜銀,又問了明日是否有差遣,得知無事,便說了自己要出門訪友。盧老夫人特地叮囑他多帶衣裳銀兩,又命趙大的小兒子閒陽跟著侍候,好給他領路,接著便派了趙大家的與趙嬤嬤一起坐車,往李家走一趟,說明自己上京之事,請李太太得了閒便過來見面,接著又打發人去看望聶珩。
聶珩住的小院離六房賃的房舍並不遠,隔著兩條街,不過一刻鐘的路程,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聶珩還親自過來請安。
他的殿試成績是二甲第四十七名,不上不下,文怡起初還覺得略低了些,好生安慰了許多話,但聶珩自己卻並不放在心上,只專心備考庶吉士,到了盧老夫人跟前,也不過說笑些家常小事,又問了自家父母康泰,妻子平安,對科舉只是一言帶過。盧老夫人溫和地應著,等送走了人,方才對文怡道:“你這大表哥,從小就聰明,我原以為他只是伶俐些,會背書本罷了,今日看來,卻果然是個水晶心肝剔透人兒。”
文怡不解:“祖母此話怎講?”
盧老夫人冷笑:“這科舉哪是那麼簡單的事?舉凡會試上榜的,只要沒有大錯,殿試就不會落榜,不過是爭頭甲二甲三甲罷了。狀元、榜眼與探花,這三個名頭好聽,卻都是進翰林院的。三年一科,在翰林院那種地方,誰不是頂尖的人物?名次越高,名聲越大,越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等到三年後散了館,總要熬上十幾二十年,才有望進中樞呢,真要成了眾矢之的,這日子可就難過了。倒不如名次不高不低的二甲進士,一樣能考庶吉士,一樣能進翰林院,三年後散館,考得好了,一樣能到地方上任官,熬夠了資歷,一樣能進中樞。既然都是一樣的,那又何必爭那風尖浪口的榮耀,去當別人的眼中釘呢?”
文怡恍然大悟,笑道:“我只說以大表哥的聰明,不該在會試時只考到一百多名才是,原來是這個緣故……如今大表哥不顯山不露水的,該爭取的卻都沒落下,又不會熬壞了身子,反倒更便宜些呢。”
盧老夫人點頭:“他一向病弱,心又細,本不該在功課上太過勞神的,要我說,當上三年庶吉士,就隨便尋個不好不壞的地兒當幾年官,也就罷了。有了進士名頭,老家那裡斷不會有人敢得罪聶家的。”
文怡正要接話,卻聽得水葒來報:“去羊肝兒衚衕的人回來了。”文怡忙讓她去傳人,回頭見盧老夫人瞟著自己,臉上不由得一紅。
派去的人正是趙大,他在門檻外跪下,臉上帶著幾分焦急之色,滿頭大汗:“老夫人,小姐,羊肝兒衚衕那邊正亂著呢,姑爺不在家,尚書府派了人去幫著料理家務,不知為何跟姑爺的管家鬧起來了,三姑太太要將那管家捆了賣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