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劉昭摔了一跤,雖不算太嚴重,但太醫叮囑不能再下床隨意走動。
入夜時分,班息匆匆趕來,被宮人攔在外面,黎旦出來解釋太子已經歇下,讓班良娣明日再來。
第二天班息一大早來了,可惜王瓊一直呆在裡面伺候,沒有太子的召喚,傳話的宮人也沒讓班息進去,待王瓊走後,黎旦又出來說,太子歇息了。
如此幾回,素有涵養的班息也難免心生鬱悶,把黎旦叫到殿外廊簷下無人處,質疑道:“我聽人說,殿下是聽了王良娣彈曲迷了心神,以致摔跤,此事可當真。”
黎旦尷尬笑道:“此事小的怎敢妄言。”
班息輕聲說:“這裡也沒有外人,何必如此見外。黎旦你昔日在我姑母宮中待差,雖說只是個小小宮人,但姑母待你如親人般,你到北宮來時,她還讓我也好生待你。我一向視你為心腹之人,我看今日,還得你多幫幫我才是。”
“良娣言重了。只要能幫良娣的,奴婢絕不敢懈怠。殿下今日實在睏乏,誰都不想見,奴婢也無他法呀。”黎旦說著聲音更輕了一層,“方才燕王妃也只是在外寢宮伺候,良娣無需太過憂慮。”
“是麼?那殿下為何不讓我也在外寢宮伺候呢?”班息又嘆了一聲,有意無意地抬頭瞄了一眼斜對角太子寢宮後殿廊簷下的晴天娃娃,說道:“這是王良娣送來的吧?”
黎旦順著班息目光看去,點頭說:“那是掃晴娘,這連日下雨不停歇,今年先是大旱,秋收時節又是大澇,殿下正為此事煩心,所以才把這掃晴娘掛起來,祈求王母保佑風調雨順。”
“掃晴娘……我看此物不詳啊,難怪風雨不停。”班息說著偷偷遞過來一張捲起來的布條,繼續道:“你把這張碎布放到那個掃晴娘裡,此外,你諸事不管。”
黎旦也不敢遲疑,慌忙接了攏進袖裡,勸道:“班良娣可要三思而後行啊,開弓再無回頭箭。殿下時至今日並未寵幸王良娣,他們之間的事情,奴婢雖說不清,但……”
“但是,殿下的眼裡已經沒有我了。燕王妃和王良娣,我一定要除掉一個,不然,後宮他日再無我的立錐之地。”
黎旦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王良娣背後的是皇太後,是新都侯府,不是尋常人家,良娣你可仔細思量。”
“往遠了說,當年高祖出身鄉野,而項羽乃滅秦之西楚霸王,實力相差懸殊比我與燕王妃王良娣更甚,最終還不是高祖得天下。”班息放低了聲音,“往近了說,咱們的趙皇後起初不過是陽阿公主府裡的舞姬,許廢後母族曾經是何等尊貴何等榮耀,可最終呢。我若不試,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翻身,我可不想再重蹈姑母的覆轍。”
黎旦見班息思慮如此,便也不敢再勸。
翌日終於大晴,王瓊邀王敘一起在懷畫殿的後花園閑逛,可惜雨水太過,園中早時盛開的花兒盡損,甚是可惜。
她們倆人都穿著室外行走的木屐,木屐敲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王敘調皮地用木屐有規律地敲擊地面,嘴上哼著曲兒,配合得彷如一首伴奏歌曲。
王瓊問:“你在新都城這麼些年,都是跟誰學的樂理?我前幾日才知,妹妹除了會長琴,還會琵琶。”
“就是家學裡請的琴師教了幾年,此外也沒有正經拜師學過琴,我還想拜百子棋為師呢,但他不收我。”王敘見王瓊疑惑的表情,也懶得解釋。
王瓊半信半疑,以為王敘對自己仍有保留,未曾交心,當下內心難免還是有些沮喪。
未到午膳時分,有內謁者匆忙來稟,皇後已進了北宮門,讓她們立刻前去接駕。
含丙殿太子寢宮,太子眾位姬妾行禮後,立在邊上。
劉昭坐在榻上,腿繃得直直的,手肘撐在案上,託著腦袋。皇後坐在他對側,聽太醫稟明太子的傷勢因為傷的是筋骨,所以好得慢,加之日前又摔了一跤,傷上加傷,更需要好好休養調理才行。
趙飛燕點點頭,叮囑姜宮長和黎旦等人,好生照顧太子。她掃了一眼站在一邊伺候著的王瓊和王敘諸人,眼神最終停在王敘的臉上,爾後又看了眼劉昭,母子倆似乎有些話已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