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李子藤已經不止一次彙報關於焦二壯的事,講說關於市井間的傳言。那些傳言有的與曹金海所講大同小異,有的則差距很大,有的甚至內容相反。
對於李子藤和曹金海講說不一致的地方,楚天齊更相信曹金海剛才的表述。這並不是楚天齊對李子藤信任不夠,而是李子藤講說的都是聽來的傳言,已經多次變異的傳言,而曹金海轉述的多是現場直播。更重要的是,曹金海講說的這些,與楚天齊從另一渠道聽到的資訊基本一致。
當然,相信曹金海的表述,只代表肯定曹金海在轉述時相對客觀,並不代表就相信曹金海在此事中的絕對無辜。
其實曹金海講述的這些,楚天齊已經從曲剛那裡聽到了彙報。在三月六日和八日,曲剛兩次打電話,講說焦二壯案的進展。曲剛既說了焦二壯對毆打周家林案的最新口供,也講了趙敏娣和司機小候的交待,焦二壯、趙敏娣、司機小候的講述是吻合的。
本來已經知道事情經過,但楚天齊故意要裝作提前不知,故意要在曹金海講說時做出驚訝狀,目的就是觀察曹金海講說是否準確,有什麼出入,究竟說沒說實話。從剛才曹金海的講說來看,對相同事項的轉述,曹金海和曲剛所述基本一致,並沒有本質出入。如果從現有證據來判定,曹金海應是無辜的,最起碼提前肯定不知道焦二壯要做這種事。只是小舅子、老婆、司機都牽涉其中,要說曹金海真的那麼無辜,似乎又解釋不過去。
“市長,請您相信我,我真的是無辜的。”曹金海再次強調了剛才的話,然後嘆了口氣,“唉,我的失察之責是跑不掉的。”
楚天齊沒有接對方的話,而是丟擲了另一個話題:“焦二壯這麼一個混混,不但進入了城建系統,竟然還做了這麼多年城管局長,人們傳言很多啊。”
“唉,一步錯,步步錯呀。”曹金海長嘆一聲,“焦二壯高中剛讀一年,就不再上學,也不好好務農,整天就在外面瞎混。那時候焦二壯雖然有些野,但畢竟只是個大孩子,就是幹架也多是打抱不平,並不欺負別人。偶爾到別人菜園子摘根黃瓜、弄點李子,也不算個事,農村孩子其實都那樣。看他整天無所事事,我老婆就叨叨讓我給他找活幹。可我就是一個辦事員,掛了一個副股長的銜,哪有什麼門路?
過了不久,地礦股招臨時工,主要工作內容就是稽查礦產資源保護,我老婆又提起了他這個表弟。我想反正也是親戚,人家就是用我報個名,我是沒有什麼門路,一點也說不上話,選不上也不賴我,就給他把名報了。當時一共招五個人,報名的也有五十多號,那五十多人中,大部分都是初中沒畢業,他當時還算是多喝了幾天墨水。經過兩輪考試,留下了十個人,其中就有他。雖然他還能進入最後一輪篩選,但我覺得他根本沒戲,那十個人中,有七、八個都有關係,其中四、五個都是局長、副局長的親戚。
最後的篩選有好幾項內容,其中一項就是考察每個人的膽量,考核的方式就是深夜抓‘賊’。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在對他們沒有明示的情況下,就用車把他們拉到了礦上,讓他們抓‘盜礦賊’。其實提前根本就沒發現有‘賊’,只是為了看看他們的膽量。也真是湊巧,他們還真就遇到了一夥盜礦的,好幾個人都嚇跑了,只有他和兩個人同盜礦者展開了搏鬥,他還親手逮住一個。
就在他們被其餘盜礦者堵在一個溝渠的時候,縣局的人到了,救了他們,帶隊的竟是主管治安和地礦的副縣長。副縣長聽說了整個事情經過,當即發話,‘焦二壯真不孬’。縣領導親自誇獎的人,局裡當然不敢怠慢,焦二壯就進了地礦股護礦隊。進護礦隊以後,焦二壯因為多次表現突出,在第二年就轉成了合同制,第三年就有了正式編制。
後來單位幾經拆分合並,成康縣也變成了成康市,市領導也變了好多。在我成為副局長那年,焦二壯也當了地礦股副股長,享受股長待遇。在這期間,我真的沒有給予他一點幫助,他主要就是憑著那一股闖勁上來的,而且依我當時的權利,也幫不上他的幫。為此,我老婆也沒少奚落我,說是她表弟沒沾上我一點光,讓我多幫幫他。那時我就是個排名最後的副局長,根本不可能助他當上股長,只能應付的表示‘我盡力’。
又過了一年,我依然還是副局長,焦二壯也還是副股長,結果局長換成了尤建輝。尤建輝做局長不到一年,焦二壯就成了地礦股長。為此,焦二壯擠兌我‘看來以後得我幫襯你了’。又過了兩年,我的排名雖然靠前了一點兒,但並沒有什麼實權,而焦二壯已經成了城管隊副隊長。沒多久,城管隊升格成二級局,焦二壯就成了城管局副局長,成了主持工作的正科。
焦二壯實際上比我有了實權,做事也顯得有些霸道,但人家那官當的穩穩的,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又時間不長,他直接享受副科待遇,我才熬成了常務副局長。在一局拆二局時,焦二壯成了城管執法局真正的一把手,那個‘副’字順利去掉,而我當城建局局長卻是在半年以後了。在我當了局長,尤其尤建輝調走以後,焦二壯才對我客氣了一些,但卻又成天找我,想要掛個城建局副局長銜。
我看不管他那種蠻橫勁,也根本沒能力滿足他的要求,但畢竟他是我的親戚,好多時候就對他睜一眼閉一眼。從這點上來看,我是失職的,沒有盡到一個局長的責任。後來他因為違反工作紀律,被降職調換了崗位,便經常酒後到我家耍酒瘋,她表姐也跟著數落我。我是不厭其煩,卻也得遷就他,大多時候都是奉行‘惹不起,躲得起’。
說實話,對於他的飛揚跋扈的,我也早有耳聞,認為他就是狐假虎威,有些仗勢欺人。但絕對想不到,他竟然做出了這種事,要不是警察親自說起,我一直不完全確定他就是幕後真兇。”
聽完對方的講述,楚天齊緩緩的說:“聽你的意思,除了招臨時工時你給他報過名,他整個的升遷過程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了?”
“他能到這種地步,我做為局領導,做為他的親戚,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他的升職我真的沒幫過忙。”停了一下,曹金海又補充道,“您可以查一下我和他的履歷,以我當時的職位,根本就幫不上忙。請您相信我。”
“這只是我相信的事嗎?”楚天齊反問。
曹金海長噓了口氣:“確實,他升遷迅速,又做了這種事,而我老婆和司機又牽涉其中,我就是渾身是口也說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