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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不。”
“我若回去,就意味著再也無法離開那個園子。”
“你不打算再回去了嗎?”
“除非父親改變囚禁我的想法。”
我在城外呆了十二天。
第一天我住在一頂林地帳篷裡。第二天我住在一個幹燥的洞裡。第三天我住在樹上一個巨大的鳥巢裡。第四天我住在一個草垛子裡。第五天我住進了一個平民家裡。第六天我住在一個護軍家裡。之後我就住進一個小官員的家裡,總之我住的地方越來越精緻,也越來越接近綺春園——事實上,我離父親越來越近了。
父親不打算將我出逃的訊息公佈於眾,父親曾宣稱我早已夭折。父親只能派遣侍衛明察暗訪。我想父親在第五天就已知道了我的去向。我住進一戶平民家應該是父親的安排。父親之所以沒有命人抓我,是因為父親在看到我留下滿地的斷發後,便無法預知抓住我會有怎樣的後果。無疑父親並不想要我死,又不能任由我逃離,父親派遣精明強幹之人,暗地尾隨我,在我選擇住處時,我以為那完全出自我的主意,然而,那卻是父親的想法。
每天,努爾哈赤都會將一把短刀放在父親經過的地方。這無非是告訴父親,我還在葉赫城,然而我希望父親與我保持必要的距離,盡管我已遵照父親的意願,住在離父親越來越近的地方,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想要返回綺春園。每把刀都滿懷敵意,是因為,我一直對自己懷有敵意。
當第十一把刀出現在父親面前時,父親決定將赦免幫我出逃的人的訊息傳遞給我。父親在城牆上張貼告示,說宮裡有件寶物流落民間,只要這件寶物能被善待並如期送回宮裡,父親並不打算懲罰這個偷竊寶物的人。
這是在說,如果我這就回到綺春園,父親打算放過努爾哈赤。
但這並不意味著,父親真的會放過努爾哈赤,這只是將我招回的措辭。我身上還佩戴著一把短刀,這時我住在城裡一家客棧裡。在十一天裡我已經看足了草原,天空,山坳,以及葉赫城,在決定是留是去的緊要關頭,我得好好想想我的未來。然而我無法看明白我的未來,我想我回到綺春園後父親非但不會開啟綺春園,反而會修檢綺春園的所有漏洞,就是說,父親會封閉最後一個向我展開的希望。
不,這不可能。一方面我認為父親會顧及我的請求,另一方面,我無望地預感到,父親無法忘記薩滿的預言,也無法放棄殺掉努爾哈赤的念頭。他之所以任由努爾哈赤跟著我,只是在等待我回來的那一天。
努爾哈赤必須為我的出逃受罰嗎?
入世
使努爾哈赤免於父親懲罰的唯一辦法,就是向父親妥協。可那意味著,我要永久性地回到綺春園,而防範我出逃的辦法會變得更加精細。在我答應父親,可以在綺春園無憂無慮終老一生的那個夜晚之後,父親便不能再信任我了。因而,我也無法再信任父親。在出逃後的第十二天,我佩著唯一的一把短刀去見父親。在父親看來,這樣的會見應該是在夜間,在無人見證的情形下,在沒有人看見我的時候,那麼我回到綺春園,就像從未離開過,而父親也會抹去所有我曾經離開的痕跡。父親會將那些看見我的人都關起來或是處死,只有這樣才能讓我銷聲匿跡。然而,我卻認為,父親還該有另一種選擇。
這分明是一個白天,我從寄居的客棧走出後,就騎著白馬走在葉赫城最繁華的街道裡。十一天來我一直躲藏著,這種自由讓我難堪,而且我的自由還和另一個人拴在一起。我需要他帶來的水和食物。盡管,我更樂意擁有這樣簡單的食物,以享受在天地間遨遊的自由,可這個自由是需要加倍小心,又十分危險的。我們只在夜間見面,努爾哈赤得回去照料父親的馬匹並聽從吩咐。父親隨時都有可能出行。父親喜歡巡視自己的疆域,父親也喜歡在葉赫城高大的城牆上走一走。父親站在城牆上,居高臨下,極目四望,父親的視野被分為兩半,一半為城中百姓升起的嫋嫋炊煙,另一半則是城外的河流和遠處碧綠的牧草,那裡放牧著父親彪悍的馬群。父親從遙望裡獲得一天的好心情。而此時,當父親站在葉赫城高大的城牆上,從垛口俯視自己的城時,看見了最不願看見的一幕。
他看見了我。
他看見我騎在他的一匹駿馬上當街走過。無疑,這是我在向葉赫城宣佈我的存在。隨著我從一條窄小的街巷走出,我美麗的名聲便像一陣疾風刮遍了葉赫城的各個角落。父親於是看見了忽然中斷了的炊煙,父親的子民紛紛湧上街頭來看這被傳得紛紛揚揚的訊息:
不知從哪裡來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身上穿著古怪的騎馬服,披散著長至腰際如黑玉的發辮,她的美貌恍如閃電與轉瞬即逝的奇觀,她的到來引發了節日般的氣氛,卻又讓人感到不安,像許多紛爭和閃爍著寒光的兵器正在人們頭頂聚攏。
在我所過之處,人們紛紛仰頭矚望,而看見我的人都像被催眠了般跟在我身後,很快,我的坐騎後面跟了一大批人。人們盡量輕聲議論著,這聲音猶如繁花中的蜂鳴。有些人漸漸聚在兩側,又有一些人邊走邊回頭走在我前面。此時豔陽高照,沒有一片陰霾遮攔父親的視線。我走得很慢,既不害怕也無詫異,倒覺得我很久前就適應了人群以及人群投來的各種目光。而我的目光,越過紛繁的簷角屋頂與父親的目光對峙著。
很快,簇擁著我的人群使葉赫城的這條主街水洩不通。此時站在城牆垛口間的父親閉上了雙眼。他陰沉的面色在我頭頂攏起一朵浮雲。這是一個沉痛的時刻,父親不得不下令軍士疏散人群將我接回,同時父親不得不告示全城,我的真實身份。父親不得不做的還不止這些,父親還將舉辦一個盛大的聚會,請來我出生那年曾經祝福過我的賓客,他們或是我父親的血親,或是海西女真各部落首領。父親一直與那些部落保持著緊密的聯系,這是戰爭的需要。因而,對於這個秘密養大的女兒,父親必須以隆重的方式介紹給其他各部,這也再一次打破了父親要將我囚禁一生的做法。我將成為城中望族或是其他各部追求的婚配物件,盡管我已向父親許下不嫁人的承諾。父親以沉痛的心情盤算著接下來不得不做的事,從胡須下重重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