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生死,管仲的開懷嘲笑讓司寇惱羞成怒。他氣惱地把聲音提高八度:“管夷吾,就憑你一個小小軍士講什麼戰略戰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本司寇首先砍下你的腦袋!讓你和鬼去講戰略戰術去!”
管仲針鋒相對地說:“司寇沒有權力如此執法。我們對戰局立功需要大將軍出面作證,如果大將軍不出面,說明你對軍士亂用私刑,不能秉公執法。”
司寇氣急敗壞了,歇斯底里地叫嚷道:“管夷吾本司寇告訴你,砍你的頭顱就是大將軍的命令。即便是大將軍沒有下令,就憑你如此囂張氣焰,本司寇也要砍下你的腦袋!劊子手給我行刑!”
兩個軍士上前將管仲拉到砍頭的刑臺上。就在這時,大將軍瑕叔盈身邊侍衛快步跑到司寇身邊,對司寇說:“大將軍有令待捉拿到鮑叔牙後一併問斬。鑑於鮑叔牙仍然在逃對管仲等要暫緩執法。”
原來鮑叔牙在去求齊國國君之前,讓屬下送出一份留給大將軍瑕叔盈的信件,信件上寫到:
“管仲是齊國大夫之後,現在鄭國與齊國是盟國,鄭國國君與齊國國君有同盟之好,殺管仲勢必影響鄭國與齊國關係,本吏此去稟報鄭國國君,望大將軍刀下留人。”
大將軍瑕叔盈住進向邑邑宰宮中,來不及逃出宮中的邑宰的女眷們被瑕叔盈手下圍堵在宮中,正等著大將軍受用。瑕叔盈正在宮中魂不守舍的時候。接到了鮑叔牙的信件。一時如當頭一瓢冷水,冷靜了下來了。心想:在齊軍到達之前拿下向邑原本是立了頭功,在此基礎上抓一個逃離戰場計程車兵,來一個殺一儆百,樹自己大將軍的軍威,讓瑕叔盈的治軍帥軍能力在鄭國的歷史上彪炳千秋,何嘗不是一個痛快的事。然而當他看到鮑叔牙提到管仲是齊國大夫之後,便有些猶豫了。又有鮑叔牙逃出要直接面君,雖然這本身反應了鮑叔牙的的大逆不道,繞過本將軍直接面對國君,給自己出了大丑,但很難說國君是不是能聽進鮑叔牙的話。萬一聽信了鮑叔牙的話,就等於他這個大將軍被一個小吏奏了一本。到頭來本想樹立軍威彪炳史冊的事就會變成一大罪過。還是等其後果再說。萬一鄭莊公聽進了鮑叔牙的讒言,認為是自己錯殺了管仲,齊國國君不依不饒,後果不堪設想。殺一個管仲豈不是自討苦吃。
所以大將軍瑕叔盈就想要麼等抓到鮑叔牙一併問斬,以絕後患。要麼就是等鮑叔牙面君之後,看鄭莊公如何說法,到那時候再見風使舵。鄭莊公畢竟是決定自己一切的國君,稍有怠慢,自己的大半輩子的努力就會付諸東流。於是大將軍瑕叔盈一方面派出兩隊人馬抓捕鮑叔牙,一方面下令暫緩對管仲等一行人行刑。大將軍瑕叔盈也顧慮萬一鄭莊公為討好齊僖公決定不殺管仲而自己這面已經殺了管仲,豈不是自己為國君製造了麻煩。
這法場上,軍中司寇已經被管仲說的惱羞成怒,正要對其開刑問斬,卻接到如此命令,氣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轉身而去。法場上空留幾個執行砍首的劊子手,不明真相地四處張望,看著司寇的背影發呆。瑕叔盈派來的傳令人,只好再對執行砍頭的劊子手說一遍大將軍瑕叔盈的命令。
管仲幾個人仍被捆綁在法場,隨著司寇撤退,其他軍士都隨著撤了。法場上只留下幾個看守抱怨計程車兵。管仲等幾個軍士躲過一劫,莫名其妙,最後只聽說等抓回鮑叔牙一併問斬的話,才知道將被執行砍頭的罪犯之中還有個鮑叔牙。
管仲聽到這樣的話,心情十分沉重,自嘆道:“這事與鮑叔牙一點關係都沒有,怎麼連累到鮑叔牙了。鮑叔牙,管仲對不起你了。也難怪我們兄弟自幼就是朋友,就差沒有拜把子兄弟了。這回是用實際行動做了拜把子兄弟了。雖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是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說到這裡管仲淚流滿面。管仲從鮑叔牙想到了老母親尚在家裡等待自己平安回家,這淚水更加控制不住了。
管仲的自言自語引來了身邊幾個等待俯首就刑的軍士的悲哀,有的竟然放聲痛哭。沒有哭出來的,也垂頭喪氣暗自垂淚,叫屈不迭。一個軍士一邊哭著一邊埋怨管仲,“不是你,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先行後退逃跑,如果不後退逃跑哪裡來的砍頭禍患。這下好了,害的我再也見不到我的父母親人了。嗚嗚——”
管仲說:“我和你們不一樣,家中就老母一人,我死了,她怎麼活啊。不過我們後撤也沒有錯誤,大將軍讓我們前去挑戰就是讓我們把周軍主力引出來,然後全殲,攻城易如反掌,我們撤退實際上就是在執行大將軍的部署。大將軍不會砍我們的腦袋,是他司寇胡亂執法。”
一個軍士抬起頭看了一眼管仲說:“這麼說,如果大將軍來我們或許能活下來?”
一個軍士接著說:“按照管仲的說法,大將軍說不定還會為我們表功呢!你就沒聽見司寇說嘛,殺我們正是大將軍的命令。”
管仲說:“大將軍如果想殺我們那不是易如反掌,還要等什麼鮑叔牙?大家耐心等待好訊息吧。”
“真的?我可是看不出有什麼好訊息。”一個軍士問。
管仲說:“真的,弟兄們放心,我已經算過了,我們不該死在這裡!”
幾個軍士都破涕為笑了。
這個說:“如果大將軍不殺我們,我就給他磕十八個響頭。”
那個說:“如果我不死在這裡,一定回家給我爹媽磕頭。回家娶媳婦生兒子。人不能白白來這世上一趟啊。”……
……
管仲說:“你我兄弟正值青春年少,尚未圖謀大志就要被軍中司寇執行軍法。這也太不值得了。弟兄們放心,他一個司寇殺不得我們,大將軍也不會殺我們。你們就等著回家娶媳婦抱兒子吧。”
法場上被綁著的幾個死囚的臉上洋溢起希望的笑容來。
說話間,太陽就要落下山頭了。城裡逃亡了眾多百姓,也已經寂靜無聲,城外血腥氣味縈繞,在夕陽殘照中越發地淒涼。城外樹頭上幾支嗜血的烏鴉叫著,偶爾俯衝下來,對著被收過屍體留下血跡的地方漫步尋找著,似乎要尋找到可以大吃大嚼的腐爛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