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偶爾飛過鷗鷺,眺江樓除去那據說是“千金難求”的第三層外座無虛席。
櫃檯前的小廝提著筆,一個個登記著來訪客人預定的席面。
酒樓第二層設有臨江的涼臺。此刻宋靈雪與唐星翼正站那涼臺的一處角落,倚著闌干背對屋內。
二樓賓客多為世家子弟,原本人就比樓下少些,這涼臺更是再沒有別人。
頭頂是冬日溫和的陽光,眼前是靜靜淌過的江水。
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隨著屋裡人來人往而不停變幻。
宋靈雪將一雙手搭在那闌干上,開口輕鬆隨意:“唐公子自今早便幾番欲言又止——是有什麼話要同我說?”
唐星翼聞言暗自提了一口氣,道:“並非大事,只我私心不想瞞你。”
宋靈雪一笑,抬眼看向他:“容我猜猜——可是昨日城外茶攤——那攤主便是十多年前南安的李稻?”
唐星翼聞言愣了愣,隨即垂眸:“我年幼時常隨他們聚在稻巷,也聽他說過不少所謂光輝事蹟,也曾對那樣的江湖心生嚮往……抱歉,將不堪的過去就這樣攤在了你面前。”
宋靈雪搖了搖頭:“君子觀行不觀心——若是如今的你當真不堪,怎能在吹毛求疵的天下人口中得一句‘公子熙然’的美名?”
自昨日從城郊回來,她便察覺唐星翼情緒低落。
不必思考,宋靈雪知曉緣由便是那曾經臭名昭著的混混頭子。
她的心上人,一直以來都是溫潤儒雅的模樣,大概也擔心她知曉那些過去會感到失望吧?
唐星翼聽了這話,忽覺素來的煩惱轉瞬都成了杞人憂天。
他輕輕一嘆,又道:“也是我私心——希望你結識的是十多年前爬樹聽琴的唐星翼,而非四年前畏首畏尾的唐熙然。”
宋靈雪聞言微微一愣。
唐星翼站正了,抬手對她行一個揖禮:“接下來的話多有冒犯,在此——先賠不是了。”
宋靈雪意料之外,只等著他的下文。
唐星翼深深撥出一口氣。
“姑娘當年一曲《平沙落雁》——我做了好多年的夢。”
時隔多年,他終於有勇氣將心事告知。
宋靈雪當然知曉他話中深意,一時間有些無措。
有驚有喜,卻是震驚更多。
“唐——”她的話剛起了一個音,卻想起方才書生的話,猜他該是不喜“公子”二字,卻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於是乾脆省去,“意思是——自十多年前你還在南安時,便……”
唐星翼悶聲應了一句“是”,卻垂著眸子不敢看她。
若沒有父親的官位,他只怕還是個蹲在巷子口的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