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柳渡像是站在一塊正在開裂的冰面上,一隻腳想要邁向顧虛白,另一隻腳卻被母親的身影牢牢牽住。
他的身體快要被生生扯成兩半。
顧虛白沖上來扣住他手腕的那一刻,他恍若看見了從天而降的神祇。
夕陽最後的餘暉斜斜灑落在顧虛白的肩頭,像給他鍍上了一層淺金的光,而柳渡,卻剛從陰影裡,狼狽地爬出來,身上沾滿灰塵。
下一刻,那些不為人知的、羞於啟齒的,都被顧虛白不容置疑地拽入陽光底下,瞬間蒸發殆盡。
被顧虛白圈在屏風後的那一小方天地裡時,短短的片刻,他便已貪婪地記住了顧虛白身上幹燥的、被陽光烘暖了的氣息。
但他不得不再次離開。
顧虛白不過是這本厚重的苦難裡,意外嵌入的一片明亮插頁,翻過去,眼前仍是佶屈聱牙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他不能停在這光裡太久。
他擰動錫杖,悄無聲息地溜回了那院子。
夕陽最後的餘暉也被黑夜蠶食,廊簷上的紅燈便顯得分外刺目。
一陣低低的爭執聲,從隔壁廂房傳來。
柳渡順著牆角,躡手躡腳地靠近母親的屋子,推開一條縫,鑽入屋中。
屋內沒有點燈,漆黑一片,見到母親,柳渡驚了一跳。
柳如煙竟在榻上坐起,她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衣袍在她身上鬆鬆地罩著,彷彿一張薄紙籠在一把枯枝上,隨便一碰便要散了架。
她的肩膀簌簌發抖,眼睛死死盯著那爭執聲傳來的方向,眸中滿是難掩的驚懼。
柳渡心頭一緊,連忙過去扶住她,張口欲言,卻被柳如煙伸手按住:“噓。”示意他不要說話。
那廂談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門似乎並未完全關緊,彷彿刻意留了一條縫隙,專門要讓人聽見一般。
先是有個聲調略高的男人聲音:“張大人……想不到……偷聽……”
隨後便是一個蒼老男人的聲音:“……秘密……齷齪至極……”
柳渡心下生疑,靠近門邊聽去,那對話便清晰了一些。
“張大人,話別說得這麼難聽。”為首那人嗤笑一聲,帶著幾分譏誚,“不過是些私底下的愛好罷了。
“哪個男人不尋花問柳?您這副清高模樣,倒是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