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出此言?”
如此發問的楊戩明顯是有著一個言下之意,而他的言下之意則是,他並不相信周易所說的這番話。
救世人於危亡之中,這本身就是莫大的功德。放在過去,如果是一個凡人做出了這種壯舉,那他幾乎是立刻就要被供奉為神佛的。而哪怕說時移勢遷,時代發展到了現在,這種絕對的善舉也應當是被世人當做救世主一般,頂禮膜拜的才對。
這是人類共同的道德觀念來決定的,只要是個人,只要他的思想不如同蛆蟲一樣扭曲,那麼就不應該有什麼其他的想法。所以說,像是周易所說的這種情況,楊戩寧願相信,這只是他想的太過偏激了。
“你覺得不可能嗎?”楊戩的想法是擺在臉上的。而對於他的這種表態,周易則是放空了眼神呵呵一笑,隨後就對著他這樣說道。“從大多數人的角度去看,他們的確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從另外一部分的角度,這件事可就不是這樣的了。”
“你要知道,我復活的人只是剛剛死去的那些傢伙。畢竟我想改變的只是這種混亂所帶來的災厄,而不是說想要徹底地顛覆掉整個世界的秩序。讓所有的死人都復活,先不說我能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能,為了這個世界的平衡考慮,我也根本不可能那麼做。”
“所以,有這樣的一個問題。當一些人看到別人的家人愛人復活了,而自己的家人卻還躺在墓地裡的話,他們會怎麼想。當一些作惡多端,本來就應該去死的人因為我的緣故而復活了的話,那些知情的人又該怎麼想?從人類整體的角度來說,我這麼做的確無可厚非。但是要從他們個人的角度,我覺得罵我兩聲估計都算是輕的了。”
“閒言閒語而已,陛下何必掛心。而且世人自有公論,微臣相信,這世間到底還是不會辜負陛下一片苦心的人要更多一些。”
“公論?”周易沒有說在現代社會里公論早已經成為了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只要掌握住話語權,就能夠文過飾非。以他如今的身份,他早已經不屑於這種下作的手段。所以只是面露譏諷地搖了搖頭,他就把話題轉了回去。“算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事情了。說說接下來的正事吧。”
“孟章神君那邊,你提點一下,讓他對故國之後留點情面。至於其他三位神君,你讓他們專心看守天柱就好。要是有什麼不長眼的傢伙過來試探、挑釁。不用留什麼情面,格殺勿論便是。天柱關係到天界往後的安定,是絕對不容有失的。”
“微臣明白。”
“還有,等到了開戰之後,看守後方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張道陵是個聰明人,而越是聰明人就越難保不會自作聰明。和被打斷了脊樑骨,只能伏低做小的佛門相比,我到底還是擔心道門這裡會整出一些么蛾子。所以,屆時你把他們給我看緊了。一旦露出了什麼端倪,你就持我旨意,號召眾神,給我來一個格殺勿論。”
隨手將一個玉質金飾的卷軸交到了楊戩的手中,周易輕描淡寫的就下了一個狠辣決絕的命令。狠辣嗎?或許對那些懷有野心的不臣之輩的確如此。但是要從天宮的天兵天將,乃至天人兩界億萬生靈的角度來看,周易的這個命令或許才是最正常不過的了。
想也知道,能在那個時候跳出來攪風攪雨的傢伙,絕對不可能是那些幾千年來一直生活在底層,直到最近才勉強算是翻身做主人的尋常神仙。只有那些過去的既得利益者,如今的失勢者,他們才有這樣攪風攪雨的理由。
而要是他們真的跳出來造反了,那麼他們造反的原因就只可能是一個,那就是顛覆周易的統治,把天庭拉回到他們原來的時代裡。
這對於普通的神仙來說,無異於是把剛剛站起來的他們再一腳踹回到泥地裡去。而但凡是有些血性的人,怕是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一個結果。所以,他們必然是會牢牢擁護在周易這個天帝身邊的。
同樣的道理,雖然說凡人未必瞭解神仙的世界。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他們絕對不想要自己的頭頂有一堆作威作福的神仙。周易作為天帝,能保持基本的剋制,將神和人世界基本的隔離開來,大致做到兩不干涉的地步。但是要是換成其他人掌權,可就不是這個意思了。
佛道兩門,在過往歷史中可沒少有干涉王朝的劣跡。不說武周和梁武帝時期的破爛事,單就是明宋兩朝幾個被蠱惑到只知道修仙而不理朝政的皇帝,就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以往兩家頭上還有一個玉帝當裁判,只能在有限的規則之內明爭暗鬥。但是現在,可是什麼制約都沒有了。一旦讓他們真的推翻了周易,那麼幾乎可以肯定,整個世界的凡人都會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
這可是滿滿的一鍋肥肉,不同於以往是好幾個神系的人一邊掐架一邊盯著這鍋裡的肥肉。現在的情況可是,只要他們下手,這一鍋肥肉都是他們的。巨大的誘惑擺在面前,很難說他們會不會動心,所以就算是為了這個世界上的無辜者,周易都覺得自己有必要這麼做。
這一點,楊戩是能夠理解的。所以他在恭敬地接過諭旨之後,當即就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臣,領命。必不讓這群宵小有任何的可趁之機。”
“你辦事,我放心。”拍了拍楊戩的肩膀,周易就不再言語。而楊戩對此也是有所瞭然的,當即就躬身告退了出去。
房間內只留下一個周易,面無表情地站立在那裡,恍若沉思。而就在他沉思的這個關口上,整個世界卻已經是動盪了起來。
重獲新生的人類,在渡過了最開始時震驚和狂喜之後,如今已經是差不多開始理智判斷起自己的周邊的情況了。
死去家人的復活固然是可喜的事情,但是面對一室的狼藉以及巨大的財產損失,估計很少有人會不感到頭疼的。絕大多數人還算是知足,他們也明白,能夠被人施展以神蹟,將自己逝去的親人給帶回來已經是非常僥倖的事情了。要是在強求神蹟把他們的損失的財產也跟彌補回來,那說不定是會遭雷劈的。
神蹟面前,還沒有人渾到這種地步,所以自然的,他們就把彌補損失的機會交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