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薄淺上)
一
“痛快痛快!”出門後錦瑟一路在晏青衫跟前打繞:“就他那種莽夫,也配和我青衫哥哥為敵?真是,七爺也不知怎了,居然差這種人做元帥,赤國真就沒人了嗎?”
之前晏青衫一直埋頭往前,聞言卻頓住了腳步。
“齊宣,為人忠勇俠義,擅長槍陸戰。”他道,語聲緩慢沉重:“雖然魯莽了些,但深得軍心,統兵有方,可說是赤國頭等將才。而且當日勾欄院內,他也曾犯上替我解圍,是個有骨血豪情的男兒。”
“哦?”錦瑟詫異:“是嗎?他這麼折辱你,你卻不恨他?還敬他為人?念他舊情?”
“我不恨他,也敬他重他。”晏青衫答:“可是他得死,必須死。”
這最後一句聲輕如煙,錦瑟沒曾聽清,一疊聲的追著問去,卻沒得到回答。
轉眼間久候的馬車已在跟前,晏青衫一步踏了上去,落下車簾,很快就倦極入夢。
這夢醒夢沉間又是數日過去,齊宣當街羞辱晏青衫的訊息漸漸傳進宮來,靜王忙呈上奏摺稱齊宣犯上,不顧及君王顏面一味託大,論罪當誅。
除此外當然還有些罪名,什麼貪贓受賄,私佔民宅,不論真假反正看來是證據確鑿。
看到這本奏摺時正值子夜,蕭騁拿手支住額角,不由好一陣苦笑。
燭火這刻微微黯淡,有人執剪將燭芯剪了,將碗熱湯輕輕託著放上幾案。
不是管事太監,是晏青衫,第一次來奉署殿的晏青衫。
“錦瑟煮的熱湯。”他低聲:“她說你日夜操勞,要記得常補。”
言畢將眼掃上了蕭騁手中書簡,看到齊宣兩字時眉間聚攏,並不掩飾怒意。
“我代他向你賠個不是。”蕭騁立身:“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這廝卻還是滿腦糨糊,做事沒半點分寸。來日我定罰他去乾靖宮負荊請罪,再罰他三年俸祿,一月不得上朝,在家面壁思過。”
那言下雖有怪責之意,卻還是不免有些袒護,象責罰自家犯錯的孩子。
晏青衫將頭低垂,神色間複又悲喜盡去。
蕭騁將熱湯端起喝了,近前扶住他肩:“他這人,其實就是暴脾氣缺心眼,所以遇著我之前一直不得志。時日久了你就明白,其實他是最沒壞心腸的……”
話還不曾說完睏意就排山倒海襲來,他身子一軟,被晏青衫就勢扶住,輕輕放上坐塌。
管事太監見晏青衫來訪早就並退,殿內頓時安靜。
晏青衫握起那杆朱筆,展開奏摺,神色冷寂無有一絲慌張。
片刻後宮門微啟,他將道黃綾遞於管事太監手間。
“聖上準靜王所奏。”夜色裡他低聲:“賜齊宣鶴頂紅一瓶,由靜王乘夜即刻執行,這是聖旨,還勞請王公公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