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十二）空缺 喜歡是千思百慮，顧後瞻……
想要, 所以去擁有。
這是一隻貓的邏輯。
解凜川聽了這話，沒有笑，也沒有被戳破的羞惱, 只是想，他要怎麼告訴元淼，作為人，軀體的每一處都纏繞著絲線, 勾連社會的關節，所以往往想要不一定能得到，想要也不一定可以去追逐。
如果是一個真正的人，現在和他相處觸碰著邊界, 大概只會彼此心知肚明地推拉。可是元淼是貓。他不解地急切地渴望定義這段關系, 因為元淼只需要思索“想不想要”。
他問：“我總是這樣嗎？”
元淼一頓。他原本是想著過去修煉的那個解凜川，於是才這樣說的，但是到了現代之後，這個人除了喜怒不太形於色之外, 以及自己變人之後，好像確實還好。
貓嘴硬道：“總是, 一直是！你在電梯見到我的時候不喜歡我嗎？我變成人之後不喜歡我嗎？可你總要保持距離。”
解凜川在床邊撿起睡袍, 一邊給他披上一邊說：“淼淼, 做出任何決定都要承擔責任。收養你，是承擔一個生命，你變成人之後這一點也不會變, 只是考慮得更多一點。我可以把你繼續當作家人, 但更進一步，我覺得你並不明白。”
“更進一步？”元淼看著他為自己繫好腰帶，打的結很漂亮, 和他動手亂糟糟的一團一點也不一樣。
解凜川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沒想明白，說：“好了，下午我帶你出門玩。”
其實他沒有義務把這只貓留在身邊。感情？短短十幾天，難道解凜川就被蠱惑了嗎？但他還是決定留住元淼。金錢或者時間他都有餘裕，這並不是一件難事，而解凜川清楚，自己的心室有一處空缺，現在，可以填補的東西出現了。
不同於貓，解凜川擁有這25年的記憶，也過著相對不太普通的生活。
童年父母離婚，他被判給了父親，母親有了新家庭和新的小孩，父親倒是一直沒有再婚。解凜川並沒有感到痛苦，他們都是成熟冷靜的人，幾乎從不吵架，就連作出離婚這個決定，也是叫他坐在桌邊，然後理性地討論了一個小時之後的結果。
只不過不痛苦並不意味幸福。從小解凜川就被當作大人尊重，家庭條件也無可指摘，只是失去了親熱的關心。青春期的時候流行過人格測試，解凜川當時想，父母和他或許都極其相似，是熟練切分測算一切，然後按照理智分配的人。他們掩蓋的方式不同，父母擁有錢權，可以對弱者殘酷地袒露，而解凜川還沒有得到獨立，於是以溫和疏離為自己粉飾。
他申請了國外的大學，經濟哲學雙學位，課程讀的倒是不痛苦，地域差異又或者其他對於解凜川也很容易接受，做飯就是他在那段時間學會的，也在那時候遇到了鬱桐，後來他們一起開了現在的公司，認識了鬱桐的弟弟鬱秋。
正如每一個接觸過網際網路浪潮的新一代，解凜川也被它吸引。他很早就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全套電子裝置，無論是哪種亞文化，都能在當初沒有被刻意管控的環境中接觸到。幸好相對安全的是，少年的他沒有深耕什麼奇怪的小眾圈子，而是錄屏遊戲上傳，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心態。
後來他發得更多，變成聲音出鏡。圈子裡也不止為了興趣，一旦人潮稍微彙聚，商業性就自然出現，和重力下滴落的水珠一樣。粉絲經濟，雙邊市場效應，社交資本情感依戀，社會認同從眾心理，太多了，解凜川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這片市場正在新生期，於是他“以身入局”地吃到了第一塊蛋糕。
總之，前25年就是這樣簡單。如果說更私密一點的方面，那就是他的精神狀態不算健康，也一直沒有尋找長期短期伴侶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很多，也從來不曾擁有很多。年少時的解凜川並不在意自己的病態，他每一次和心理醫生的交談，更像是對自己狀態的梳理，本質還是一種肯定。一直到現在，元淼突然闖入他的生活，解凜川理智地想，或許這只貓可以填補他的空缺。
他對它很縱容，也在愛它，然後呢？這只貓變成了人。雖然過去閱讀了很多這種文娛作品，解凜川還是覺得玄幻。或許這是一件好事？至少壽命變長了。
但是一個同性少年，甚至出現在他的夢中，幾乎是明示他們有什麼更深的聯系，解凜川這幾天也斷斷續續想起一些記憶，而元淼，執著地笨拙地要他給一個答案。
“嗯，要把頭發別一下。”
解凜川拿起小筐裡的夾子，把元淼淩亂的發夾在耳後，然後又叮囑了一句，“自然地笑就好。”
元淼坐在攝影機後，這一次頭發不遮眉不遮眼，照片拍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