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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前塵(一)

我少時得過一把劍,那把劍來自上古時代,不少武將用過它,這劍一開染血開鞘,便是古國戰場之景,將士廝殺,哀鴻遍野,血流漂滷。那時我沒想到我會死在這把劍下,更沒想到,殺我的人,是贈劍之人。

我出生那日,天降異象,有相士同父王諫言道:皇嗣若為王子,則君上御宇天下指日可待,若皇嗣為公主,君上將四海皆失不日淪為階下囚,若要保住睎朝百年基業,應將公主當場溺斃。

父王信奉天命之說,欲把我溺死,母親以命相迫,力保於我,父王見母親態度堅決,又念及往日情分,便把我倆打入冷宮。滿月那天貴妃求了恩典,邀我母親飲酒,母親第一次出了院子。聽人說母親赴宴的時候滿心歡喜,還穿上父王送她的綠羅裙。可是她這一離開再也沒有回來過,貴妃處傳來訊息,母親失足落水,她的屍體在河裡漂了三日才被人打撈到。

宮人皆傳是我剋死了母親,父王欲送我和母親團聚,母親被送至皇陵當天,父王亦賜了我一杯鴆酒。照顧我的宮婢,憐我年幼,尚不知事,就託人把我帶出皇宮,悄悄交由我外祖父外祖母。

李貴妃知曉此事,嚴刑拷打我那護主宮婢,宮婢死不認錯,貴妃派人便灌她飲下本該由我來喝的鴆酒。

我在外祖父外祖母的庇護下長到八歲,那年,睎朝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瘟疫,瘟疫過後,宮裡嬌弱的公主竟全部夭折了。父王想起我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於是,他在外祖父七十壽誕之日親自拜訪護國公府,把我接走。

宮裡的日子並不好過,大皇兄二皇兄總是在沒人的時候罵我天煞孤星,二皇兄最過分,常常打我抓我頭髮。我那時候膽子並不大,受了委屈永遠都是一個人躲在御花園假山裡面偷偷的哭。

直到有一天,一個小哥哥爬上假山,發現假山後偷偷哭鼻子的我,為了安慰我,他送了我一根木劍並與我悄悄約定:每日午時在冷宮那棵最大的榆樹下教我練劍。後來,在他的教導下我功夫漸長,我學會了反抗,哥哥他們再也不能隨意欺負我。

我是宮中的小透明,父王把我接回來後就不管我了,那些宮女侍衛太監見我沒人撐腰都不太搭理我。他們只有在皇兄們和我同時在場的時候,才會陰陽怪氣的喊我一句“公主殿下”。我住的地方甚是偏僻,周圍無人管我,我也樂的自在。

我進宮的第三個月,外祖母來看我,她看我的時候一直哭個不停。我不知道她哭的是我,還是那個被我剋死了的孃親。外祖母和我外祖父一樣都是武將出身,等她哭夠了便拉著我去找我那素未謀面的太后奶奶。去找奶奶的路上外祖母一個勁的跟我說:“我們萱萱是全天下最好最聰明的小姑娘。”

對了,我叫劉萱,萱草的萱。外祖父說這個名字是我娘給我取的,她希望我會如同萱草一樣的活著。

太后奶奶住的地方金碧輝煌,比外祖父家還要好看,她身邊還站著許多我不曾見過的美人,當然,李貴妃除外。李貴妃討厭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見到我通常分為三個階段:一鄙視、二白眼、三找茬。

看見她,我向來都是要繞道走的。但是今天不一樣,我有外祖母撐腰!李貴妃已經瞪了我很久了,外祖母也早早的就注意上她了。

“李貴妃對老身莫不是有什麼意見?”外祖母見到奶奶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安也不是請罪,而是替我出氣。我有一點擔心外祖母,畢竟她無視的是當朝太后,懟的是父王寵妃。

“妹妹說的哪裡話呀?青兒怎麼可能對你有意見呢?”太后奶奶側目看了李貴妃一眼,那眼神凌厲的緊!不僅嚇得貴妃一抖,連我也是一抖。

察覺到我在害怕,外祖母捏了捏我的手,朝太后奶奶行禮道:“沒有意見最好,可是老身有一個問題不明白,還請太后娘娘為我解答一二。”

“哦?學識淵博見多識廣的護國公夫人竟有想不明白的問題要問哀家?您且說來聽聽。”太后奶奶大笑,喊來僕從扶她下了鳳椅。

“我那皇帝女婿不日前將我的寶貝孫女接進宮來後,為何對她不聞不問?留我這寶貝如同野貓一樣,在宮裡亂竄,你們於心何忍?還是欺負我護國公無人?老身今天就是豁出去了也要討一個說法!”外祖母敲了敲她的龍頭柺杖。

其實我根本就不用擔心外祖母,護國公世襲罔替,護國公府每一個男子皆為國家效力直至戰死沙場。外祖父門生遍佈軍中,現在軍中凡是叫的上名數的上號的,都是我外祖父當年舊部。

聽外祖母說,正因為如此,皇家忌於護國公府勢力,才把主意打到我娘身上。我娘是定國公獨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娶了她就是娶了軍權。外祖母說父王一定是用了不光彩手段才騙得我娘對她死心塌地。

太后奶奶聽了我外祖母的“誅心之言”後,忙賠笑道:“哪裡哪裡,皇兒定是忙忘了!這樣吧,萱萱明日就去賢林院和哥哥們一起讀書好不好?另外,萱萱長大了,該有自己的宮殿,御花園附近的長生殿我看挺好,要不,就給萱萱吧!”

我的外祖母,世間最好的外祖母,壓上護國公百年榮耀,為我要得了進學資格和一瓦以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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