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酒館。
這間被冠以熱情之名的酒館位於赫姆提卡城的西南一角,雖然稱不上車水馬龍的繁華地帶,但即便是夜色逐漸深沉,仍有不少喜好熱歌勁舞的年輕人流連於此,叫幾個姑娘,喝幾杯小酒,來幾首曖昧的情歌,跳幾曲熱辣的舞蹈,然後藉著那股由酒勁引起的瘋狂勁,半推半就的和女孩兒滾成一團,胡天胡地。
但今夜不同以往。
熱情酒館一點也不熱情,反而有些冷清。
倒不是沒有客人——其實今天的客人還不算少,起碼有幾十對男女成雙入對,再加上每天夜裡都會在此尋找獵物的花叢老手和從事某些不可明說的工作的女性,不要說數百人這種誇張的數目,起碼百十來人是有的。
可是,尚有聲息的,只有三人。
馬爾斯正是其中之一。
也是唯一一個幸運兒——一百來號人中唯一一個還活著的幸運兒。
儘管他自己毫無自覺。
也對,畢竟不會有人周圍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死了,而自己還要服侍兩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面臨隨時有可能在下一秒死去的局面時,還能意識到能成為所有人中唯一一個還活著的人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不,也不能說幸運。
因為他還活著,直到現在還活著,可以說是一種必然。
畢竟……哪怕是無惡不作的惡魔,在酒館中也是需要服務員的。
這麼說多少有點悲哀,但事實就是,他之所以還能保有他那微薄的生命,與其它的因素無關,僅僅是因為……他還能派上那麼點無關緊要的用場。
膽戰心驚、膽戰心驚——
躲在調酒臺之後,他小心翼翼的用目光打量著正在桌上小酌的兩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位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容貌,一頭灰白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恍若畫中人一般精緻的面容配上一對漂亮到堪稱妖異的異色瞳,再佐以一身典雅高貴的純黑禮服,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童話故事中從夜色中走出的奇幻貴公子,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不真實的氣息,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不真實的美感。
即便同為男性,在面對這份驚心動魄的美時,也興不起哪怕一點嫉妒心。
這是一個完美的人。
不,或許不能稱得上是人。
想到這裡,他如同受到某種驚嚇一般乍的收回目光,整個人完全的藏在了調酒臺之下,如同受驚了的兔子一般瑟瑟發抖,浮現在心頭的是一段怎麼也忘卻不了的可怕回憶——
歷歷在目。
“太吵了。”
美麗的讓人生不起嫉妒心的男人在酒館門口停下腳步,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隨後看向他身後的男人——那是此刻正坐在他酒桌對面的另外一個男人,或者說惡魔——同樣一身漆黑,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戰慄的不祥氣息的陰鬱男人,因為頭上戴著寬鬆的兜帽,具體的面目不甚清晰,只能看到一雙飽含對人世間難以宣洩極致恨意,如同來自深淵之下九重地獄的赤色瞳仁。
出乎預料的,沒有暴虐。
“讓他們安靜。”
他只是以冰冷的近乎機械的語調說出平淡無奇的話語。
“真是冷酷又殘忍的宣告啊。”貴公子打扮的男人看向身後的同伴,俊俏的面容展露意味不明的笑容,“不過,我喜歡你的正是這一點——有沒有興趣成為我的使役魔,黑髮赤眸的告死鳥閣下。”
“如果你有自信能夠與千年公站在同一高度,我不介意考慮一二。”被成為告死鳥的男人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死水一般沒有任何的起伏波動,“但我並不看好你,巫師,你的瘋狂終將招致你的毀滅。”
“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的笑話,”彷彿從畫中走出的貴公子對此只是聳聳肩,臉上沒有顯露出絲毫怒色,“不過當笑話的主人公成為我後,這個笑話可就一點也不好笑了——是吧,告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