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離開崇光宮的拓跋弘,這一刻竟然對永安殿有那麼幾許陌生了。環顧四周,擺設依舊,書案依舊。但卻再沒有朝臣到這裡向他彙報國事了。
繞是他曾經端坐在那張輪椅之上又如何?朝臣口中的萬歲,不過是明面之上的逢場作戲罷了。處處被掣肘、時時活在簾後之主英明神武的陰影之下......
拓跋弘看著擺在大殿中央的那桌餐飯,精緻無比的白瓷盤子裡放著還散發著熱氣的美味佳餚,青瓷酒壺之中盛著南方最負盛名的美酒佳釀;就讓一切都在今夜結束吧。
馮落璃到永安殿之時,拓跋弘從桌子旁邊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馮落璃行了一禮,“拜見母后!”
“既是尋常家宴,便不必如此拘禮,起身吧!”馮落璃淺笑盈盈的走至拓跋弘跟前,在主位之上坐了下來,“難得皇兒邀母后一起用膳,母后甚是開心。”
拓跋弘笑笑,“是兒子不孝,本該常伴母后身邊的。”說著伸手夾了一塊毓秀流芳放到馮落璃面前的餐盤之中,“皇兒記得母后最喜歡吃這個了,便叫御膳房做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母后的胃口。”
馮落璃夾起來嚐了一口,點點頭,“有心了,的確不錯!”說著放下筷子輕輕的嘆了口氣,“咱們母子許久不曾這般平靜的一同用膳了。”
“是啊!兒子一直為國事所累,母后也日理萬機,總閒不下來一起用膳。”拓跋弘兀自夾了一塊毓秀流芳放進嘴裡細細的嚼著,“這毓秀流芳味道的確不錯,難怪當年四皇叔總是不遠千里差人給母后送進宮裡。”
馮落璃只看了一眼拓跋弘,沒有答話。
“母后,兒子記得,父皇再試時,我們一家人經常在一起吃飯,那個時候您經常陪伴著我們,那大約是我、安樂還有明霞最為快樂的日子了。為何就變了呢?”拓跋弘扭頭看著吃的不緊不慢的馮落璃,“母后,您不是最為崇尚漢家文化的嗎?後宮不得干政,為此先祖還特地立下了子貴母死的規矩。為何您卻要如此插手朝中之事?”拓跋弘說到激動處,音調不由得高了好幾個分貝,“難道父皇、我給您的富貴榮華還不夠多嗎?”
馮落璃一掌拍在桌子上,眸色驟然變冷,扭頭看向拓跋弘。
拓跋弘微楞了一下,喉結動了動,端起身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避開馮落璃的眼神。
馮落璃放下手中的筷子,拿手帕輕輕擦了擦嘴,“飯也吃了,話也說了,沒什麼要緊事,哀家先回宮了。”說著就要起身離席。
“母后!”拓跋弘叫了一聲,頓了一下說道:“難道母后不擔心京郊之中突然出現的駐軍嗎?”即便拓跋弘說著他一手策劃的外軍逼宮穩操勝券的事,也是躲避著馮落璃的目光的。馮落璃記得,之前拓跋弘從不會如此,每每從他的眼睛裡就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麼,什麼時候起母子之間竟不能......
停了片刻,馮落璃略略咬了一下唇角,緩緩道:“你說的是城中的範摽吧!哦,李堅沒告訴你嗎?就在前幾日,南郡王李惠和李訢因為南叛之罪被誅三族,襄城王看到邸報即刻上奏朝廷,削減軍費用度以表中心。幹兒的母妃,韓貴人也一早請旨前往太廟為宮中之人祈福了。”
“呵呵呵呵”拓跋弘聽了像是在意料之中的一般發笑,的確!若不是每一次風口浪尖都有馮落璃在,他如今怕早已灰飛煙滅了。和馮落璃的每一次較量,無論馮落璃是否接招,他都輸得乾乾淨淨不是嗎?拓跋弘伸手拿起酒壺到了兩杯酒,無比平靜道:“皈依佛門,原本要戒酒戒葷。今日為慶祝母后又打敗了兒子,我敬母后一杯如何?”說著拓跋弘端起酒杯,再不躲閃的看向馮落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