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個臺階,張夫人也沒得再發火,直接順著下了。她捏了捏娃娃圓嘟嘟的臉蛋,一瞬間悲上心頭,兩行清淚就跟著流下了。
林毅慌了神:“可是兒子做錯了什麼惹得太太不高興了?兒子領罰,兒子自願領罰,太太莫要傷心了。”
“不關毅哥兒的事兒,”張夫人拿出帕子拭了下眼淚,“是我自己心裡苦。”
林毅手足無措地站在了原地跟著哭,哭得剛腸寸斷連連咳嗽,張夫人道:“毅哥兒,給你父親上柱香嗑三個頭,你便先回去歇一陣吧。等身子好些了,受得住了,你再回來。”
林毅雙眼紅腫,斷斷續續地說道:“兒子,兒子陪著太太。”
“我能撐得住,”張夫人唸叨著喃喃,也不知是跟林毅說的,還是在跟自己說,“我能撐得住。”
於夫人在一旁看得也是心懷感觸,她與自家老爺說道:“其實這幾個妯娌姐妹裡,我最喜歡的就是四弟妹,別看她從小念了詩書,身上卻一點酸腐氣都沒有,跟咱們都玩得很好;而且她這個性子呀,還是蠻可愛的,初初接觸時候以為是個刺兒頭,但心腸比誰都軟。”
林二老爺跟著說了一句:“也是個能拼的。”
於夫人道:“但願她能把這孤寡之難熬過去吧。”
沈睿站在了一群家僕奴才中間,她身量又不高,便正大光明抬頭去瞧,恰好把這爭鬥的一幕幕全給收進了眼底裡,心裡琢磨著,這位四房張夫人怕是昨個兒晚上被紅羅夫人刺激大發了,這才在這麼個場合時候幹出這麼些事兒來。
也不知道棺材裡躺著的那位林四老爺有沒有封閉聽覺,聽到了這番言論又會是什麼感觸。
忽然祠堂門口傳來了喧譁之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看過去。只見一行四個壯年的隊伍抬著一個木椅轎子,轎椅子上坐著乾瘦的林之左老祖宗,身邊跟著護衛一樣的許佑德。他看上去精神狀態不錯,身上還換上了一件葡萄紫簇新的衣裳,想來合作是談妥了的。
許佑德也越過了面前亂七八糟的人群,遙遙地衝著沈睿直直望去,也不知他是怎樣一下子找著了準確位置的。沈睿朝他微一點頭,他也回了個短促的微笑,旋即兩人默契地別過頭去,各幹各事。
眾人紛紛行禮:“老祖宗。”
林之左點了點頭,椅轎落下,他掙扎著站起,扶著柺杖龍頭便起身來,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往祠堂中央挪去,先執三根香拜了拜,燃香入爐,而後一鬆手,柺杖一丟,竟然跪在了蒲團之上。
林二老爺嚇得趕忙趕來扶住:“老祖宗是覺得身子不好嗎?”他以為這老祖宗是沒扶穩柺杖,所以不小心跌摔了。
林之左低垂著頭哀嘆道:“白髮人送黑髮人,白髮人送黑髮人吶!”
林二老爺反應過來了,趕忙地想要把自家老爹給拉起來,父親跪拜兒子,這是什麼道理?“父親快些起來,哪怕四弟仍在,也斷斷不希望看到父親這般模樣的。”
林之左被左拉又拽好不容易起了身,林二老爺親自地把他給扶到了椅子上坐著。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望著祠堂裡頭一片人群,緩緩道:“老朽此番前來,不只是為了瞧一眼我這可憐的老四,還有一件事,須得向眾人說明清楚。”
不光是主子們疑惑,就連下人們都在竊竊私語。不過還真是有幾個猜準的,沈睿就聽到了前面一對年輕的奴才悄聲討論:“家裡頭哪兒還有什麼事兒能勞煩得了老祖宗親自來說?”
“還能有什麼事兒?鐵定是事關四老爺死因的事兒,這可是關乎家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