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眾人回到翠峰苑,陸宸厚著臉皮跟進了正房。
紀氏叫人將門上了門閂。陸宸急了,砰砰砰地敲門:“阿蘅,你開開門,你聽我解釋!”
紀氏怒道:“別敲了,我現在不想見你。”
陸宸哪裡肯走,又敲了一陣子,紀氏已經掩著耳朵躲到了內室去。
陸宸正自沒奈何,就聽見腳底下傳來一聲冷哼,就見小女兒陸清嵐面寒如冰地站在那裡。“既然母親不想見您,您便是敲碎了這扇大門,就能解決得了問題嗎?”
陸宸見她小小一個孩子,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既可愛又可笑。可他現在卻沒有心情發笑:“連寶兒也要埋怨父親了?”
陸清嵐道:“父親別忘了給我的保證書裡寫了什麼?”從“爹爹”變為父親,親疏之別,一目瞭然。
陸宸登時語塞。
“父親不願意說,我替父親說。”陸清嵐嘴角噙著淡淡的冷笑:“父親在保證書中寫道,您此生只守著母親一人,既不會納妾也不要通房丫頭,不會叫母親為您流一滴眼淚。白紙黑字,言猶在耳!可是您看看,您都做了什麼?”
陸宸羞愧無地,喃喃道:“寶兒你說的對,可是父親也不想的,我原只想幫一幫趙蕙蘭,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對趙蕙蘭的確是沒有那等的心思。誰知三弟妹竟如此無恥,叫她在薰香中下了迷藥,否則,我又怎麼會與她……”他無助地抓著自己的頭髮,“我對不起你娘!沒能履行對你的承諾,我對不起寶兒!”
他慚愧地道:“沒想到我堂堂一個大男人,竟著了兩個女人的道。看在後來我再沒和趙蕙蘭糾纏的份上,你就幫我勸勸你娘,讓她饒了爹爹這一回吧!”
這件事今日在睦元堂,趙蕙蘭就已經招供了。原來昔日趙蕙蘭能與陸宸成事,乃是因為三太太給了她一味迷香,她暗中點了迷香,將陸宸迷昏,這才遂了心願。
陸清嵐道:“我有一件事,始終想不明白,爹爹並不是個傻的,到底是怎樣和趙蕙蘭攪合在一起的?又被她輪番設計竟不自知?”
陸宸道:“你是知道的。爹爹一向最喜歡文房四寶,尤其是喜歡制硯。那日爹爹去了一家京師最有名的筆墨鋪子,進門就看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滿臉羞愧地被一個夥計羞辱奚落。原來那管事想賣給鋪子一套文房四寶,開價很高,夥計不肯給那麼高的價格。我聽見那管事說了一句,‘我家小姐乃是忠烈之後,如今虎落平陽……’就不由心中一動,爹爹平時交遊頗多,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又見那管事眉目清正,一身正氣,就起了好奇之心,一問之下才知道他的主子便是趙蕙蘭,我對趙父心存敬仰,就給了那管事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並把自己的名帖給了他,告訴他有什麼事情可以來侯府找我。”
“……後來那管事來找過我幾次,求我幫他們解決了一些問題。那管事對我說他們家小姐受了我這麼多恩惠,想要當面謝我,我本不想去,可是管事說趙蕙蘭有十分緊急的事情要當面求我幫忙,救人救到底,我也就答應過去見她一次。沒想到就那一次,她竟就害我……”陸宸搖了搖頭,滿臉無奈:“之前我和她從未見過,且又多次助她,實在沒想到她會害我,這才著了道。”
陸清嵐這才瞭然。說起來其實紀氏一直心知肚明三太太在其中搞鬼,可是趙蕙蘭出現之後,夫妻兩個感情出現裂痕,未來得及及時溝通,否則陸宸應該會更早想到自己被算計了。
“可為什麼如今真相已經明瞭,你娘還是生氣不肯見我。”
陸清嵐哼了一聲:“世人都說破鏡重圓,可是鏡子破了,就是找再好的工匠,再天衣無縫的做工,那曾經的裂痕還是無法徹底地消去。您想想,您輕描淡寫的一句犯了糊塗,給我娘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差點就要了她的命,還是一屍兩命。若不是您身上還有一些紈絝子弟的習氣,又怎麼會輕易上這種當?若不是趙蕙蘭年輕鮮妍,換一個七老八十鶴髮雞皮的老嫗,您還有心情見她,聽她當面向您道謝嗎?”
陸宸被問得一愣一愣的,試著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終於搖了搖頭。一時只覺得十分羞愧。
陸清嵐又道:“您和我孃的感情,就像鏡子一樣出現了裂痕,又豈是一天兩天就能彌補的了的?您不知修身自省,只把一切推給趙蕙蘭,就您這態度,若我是孃親,我也一定不會原諒您。”
陸宸渾身巨震,“寶兒,你說的對。我的確是不修己身,未能時時刻刻站在你孃的角度考慮問題,才惹來今天的大禍。”
陸清嵐見父親能夠聽得進去,不由鬆了一口氣。
母親活了下來,再不會因為趙蕙蘭之事而死。將來他們三兄妹的命運全都會因此而改變。
能做到這一點,便是現在死了,她也無怨無悔了。
至於父親傷了母親的心,只能靠父親日後的表現慢慢感化母親了。
其實陸清嵐的表現有些過火有些妖孽了。可是陸宸愛她有若至寶,只覺得自己的女兒再聰明也是天經地義,並沒有多想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