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她的沉默自然也是一種語言,薛鈺微微一頓,抬起眼看向薛鎮:“母皇不會…不可能。父後才剛剛…”
回答她的依舊只是薛鎮的沉默。
那沉默是她的答案,也讓任荷茗渾身發起冷來。
“長安軍中”確實沒有合適的元帥人選了,但幽雲軍的元帥不是還活著麼?正是如今的中宮之主蕭純鈞啊。
薛鈺那樣沉靜平和的性子,也不由得驀地站起身來,道:“她是當真的嗎?父後威望是可以服眾不錯,且不說父後剛剛小産,他已經被困在宮中二十年,二十年不曾掌兵,縱使他時常鍛煉,武功依舊如常,也一直過目長安軍的軍務,但是畢竟已經遠離沙場二十年,作戰本就是險之又險的事情,需要靠日複一日的淬煉才能換得一線生機,更不必說父後如今也已不年輕,更有腿上舊傷。她為了壓制我,竟然做得出這種棄兵士、百姓、夫郎、兒子、外孫性命於不顧之事?”
薛鎮輕輕道:“她想要什麼,我們不是一直都清楚嗎?”
是啊。
從鹹安帝還只是安陵郡王的時候開始,她就一心想要廢除幽雲軍,最好是讓幽雲軍死無葬身之地。上次薛鈺與伊圖交手,長安軍折損並不大,所以這一次他才要派蕭繼後出征,蕭繼後是長安軍認可的主帥,大機率也能打贏伊圖,但是長安軍的折損,恐怕…就會更多。到時的長安軍,就再不是威脅了。
好狠。真是好狠。
作為妻君,秋冷時分要將自己剛剛小産的夫郎送去苦寒的邊疆作戰;作為皇帝,要讓自己的忠臣帶著良將去送死。
薛鈺看見任荷茗手指攥得發白,便即刻坐在任荷茗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沉靜下來安慰道:“阿茗,丹芝再三囑咐過,你千萬不能再動氣。總會有辦法的,你不要擔心。”
薛鎮的手中拿著一隻玉獅子擺件,見任荷茗動氣,一雙清冷的長眼微微含笑,又略帶幾分戲謔的無辜,輕輕張開手掌,那隻玉獅子墜在她掌下:“摔了解解氣?”
任荷茗忍不住失笑:“小獅子做錯了什麼,我拿它解氣?錯的不是獅子。是屍位素餐的人。”
這話說得已然很重了。
薛鈺暖著他發涼的手指,輕輕問道:“你想怎麼做?”
鹹安帝既然想要蕭繼後出征,那麼在蕭繼後出征之前,她便不得不千依百順。既然抓到了她的弱點,不好好利用一番豈不可惜。
因此,在任荷茗進宮探望蕭繼後那一日,鹹安帝坐在蕭繼後榻邊而眾君侍們侍立在寢殿中時,陸恩君跪拜道:“陛下,皇後主子身子一向康健,小皇女在腹中何等健壯,陛下也是知道的。如今怎會才跪拜哭靈一日就小産?還請陛下為哥哥做主。”
不論是為周太後,還是為那未能出世的小皇女,坤寧宮中如今只見得素白一色,失嗣之後的蕭繼後將養得並不好,蒼白的臉色,空寂的神情,似乎這次小産嚴重消耗了他在這宮中為數不多的一點點歡愉,先前他憑藉著冷心冷情裝出來的賢惠得宜的假面被擊碎,當和成公主不在他身邊時,他便僅僅好似一抹幽魂,不知他的神是否又如過去多次一般,遠遊在自由的天空。
就連陸恩君奏請鹹安帝為他主持公道,他也依舊只是靠在床頭,神情也依舊是那般平淡無波,好似說的事情與他無關一般。
祥貴儐一向是話多的,何況他是蘇君一黨,如今難免心虛,忍不住道:“這武功和生育又不能混為一談,皇後主子如今年歲已長,誰知道是不是…”
蘇君淡淡地掃了祥貴儐一眼,祥貴儐便即刻住了嘴。
玶貴儐也起身拜道:“陛下。那日原不是臣侍的預産之日,臣侍卻也破水發動。而蘭陵郡王君,因險些摔倒,沒有到皇後身邊,便平安無事。正因過於巧合,臣侍才懇請陸恩君詳查。”
這個孩子雖然是鹹安帝與蘇君共謀催出來的,但是蕭繼後除了王留誰也不相信,而王留從來沒有說過蕭繼後這一胎本就保不住,陸恩君也早已做足了準備,讓鹹安帝相信這本可以又是一個健康的皇女。諷刺的是,一個活下來的皇女也許會讓鹹安帝心生忌憚,但是一個沒有活下來的皇女只會成為她心中的痛,祥貴儐如此直白地推卸責任抹黑蕭繼後,自然激起了鹹安帝的反感,玶貴儐一番話說下來,更是牽扯到了另一位皇女。鹹安帝不由得緊緊蹙起眉頭,雙眸冰冷銳利:“恩君,你說。要朕如何為你做主?”
陸恩君只是咬字清晰地道:“謀害皇後主子和皇嗣的兇手,臣侍已經抓到了。陛下若允準,便帶她上來回話。”
鹹安帝微微點頭允準。
不多時,便看到應執等幾個宮女拖了一個太醫上來,那太醫被拖上來連頭都不敢抬,恨不得趴平在地上與金磚融為一體,顫顫抖抖地道:“微臣…拜見陛下……”
不是旁人,正是當初陷害易太醫的太醫院院首劉藤。
鹹安帝看到劉藤,不由得臉色微變,任荷茗知道,這是因為劉藤正是與她和蘇君密謀,強行使蕭繼後有孕的太醫。鹹安帝冰冷的雙眼盯住劉藤,淡淡道:“她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