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薛鈺設計的這一番放走伊圖的戲碼,知情人不會太多,卻遭人伏擊,可見有內鬼,任荷茗如今什麼也不知,也不知道幽雲州中有誰可以信任。更何況,任荷茗揹著薛鈺,實在走不了太快,只能躲在林深處慢慢行進。他猜測刺客必定會等在回幽雲都的必經之路上,因此他只能另擇出路。
白日時他能透過陽光樹影與青苔大致判斷方向,夜裡他也能依靠北鬥星的方位行進,遇到能吃的野草野菜,就吃些補充體力,實在走不動了,才稍稍歇上一會兒。他能感到背上的薛鈺渾身燒得滾燙,而他除了用涼溪水浸透布條縛在她額上與掌心以外,也沒有什麼能做的。
待到淩晨時分,看見灰鴿劃過天空時便明白,他快要到了。
幽雲都城東十裡,慎字衛的鴿舍。
任荷茗跟著鴿子,找到了那間小小的木屋,他拍了拍門,只見一個叼著煙鬥的暮年女子開了門,她著一身素布粗衣,眉發皆白,眼皮柔軟的褶皺下透出精銳的目光來,看見任荷茗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眼,任荷茗見她遲疑,連忙道:“可是慎字衛?”
那老者這才側身讓任荷茗進去,幫他解下薛鈺來,置在床榻上,任荷茗翻出薛鈺的玄鐵令來,懇求道:“她中了箭,箭上有毒,我不知道是什麼毒,還請你救救她。”
老者瞟了任荷茗一眼,流裡流氣地走過去,拉過薛鈺的手來隨便一搭,然而旋即眉頭一皺,在榻邊坐下,細細把脈,臉上神色越發凝重,好一陣,對任荷茗道:“你給她吃了保命的藥?”
任荷茗點點頭。
老者看著任荷茗道:“她中的毒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攻心’,若不是一早放去大半毒血,又吃下保命的藥,這會子她怕是屍身都涼透了。”
任荷茗的心猛地一跳,道:“毒可解了?”
老者搖搖頭,道:“你可知這毒為何叫‘攻心’?只因它雖然是劇毒,但擴散速度並不快,若是才一中毒,就立刻將中毒的肢體斬去,便不會危及性命。然而一則攻心之毒並不易診出,尋常人剛中毒時根本不知道中的是什麼毒,等到診出時往往為時已晚,二則就算知道,也難以下狠心。所謂毒蛇噬手,壯士斷腕。越是捨不得,越是斬得慢,越是要斬去更多,就越是不捨得。到最後,因捨不得一手或一足,命都要搭在裡頭。”
任荷茗的心都涼透了:“她是武人,我不能…不能讓她失去她的腿。”
老者嘆息一聲,搖搖頭,道:“你連這個都沒得選了。她中毒到現在,已經過了一日,毒素早就已經蔓延全身,斬什麼都沒用了。要救她的命,可難死了,我才不要。”
“可是…”任荷茗攥了攥手中的玄鐵令。
老者隨意指了指那塊令牌,道:“你那塊玄鐵令與尋常鐵令牌不同,材料十分稀罕,刀砍火燒都不怕,極不容易損壞。但是,你瞧瞧,這是鳳火紋吧?上頭特地交代過,用鳳火玄鐵令的人,出了麻煩,只能最低限度地幫忙,受了傷中了毒,保她不死就行。我不知道你給她吃了什麼,總之她現在死不了,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鳳火玄鐵令?任荷茗的手指無措地撫摸著那鳳火紋路,直到發白。然而他對薛鎮的慎字衛幾乎一無所知,眼下也來不及細思。
“‘攻心’可有解法?”任荷茗追問道。
老者道:“有。原本是沒有的,所以才必須斬去肢體,但是十年前有了。要配合上極寒極熱兩種珍貴藥材,再耗費高手十年內力,才能將她這條命撈回來。”
任荷茗急急道:“我給她吃的通天白露丸中有一味天門霜草,可行?”
“通天白露丸?你給她吃的是通天白露丸?”老者驚訝地看著任荷茗,“你是什麼人?”
她再次認真地打量任荷茗,忽然看見任荷茗有些淩亂的發髻間薛鎮贈與他的那支簪子,忙道:“莫不是王君!小人慎字衛耳報堂亢隆,見過王君。”又看向榻上的薛鈺,驚詫道,“難道這是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