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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1 / 2)

第 119 章

任荷茗自幼體弱,雖然跟隨外祖母鍛煉之後體質養回來了許多,當真有了些結實康健的意味,但,根骨上終究是不好的。這些日子以來,他跟隨著薛鈺北上南下舟車勞頓,先前在幽雲州透支體力救了薛鈺一命,此次連日幫著安頓災民,擔驚受怕又冒著暴雨寒涼從水中撈薛鈺出來,終究是疲勞到了頭,災情一過,精神稍微一鬆,就病了。

辛彥來擔憂這個外孫,薛鈺自然大開方便之門,趁夜深人靜時,將辛彥來接進臨時府邸來看任荷茗。

任荷茗還病著,身上發著熱,披著群青色披風,額上勒著水藍色嵌和田玉抹額,顧及辛彥來年歲大,遠道而來受舟車勞頓、連日賑災又受案牘勞形,一點也不敢過了病氣給她,便是垂著紗簾與外祖母相見。辛彥來是披著鴉青色披風來的,一進來,顧不上摘下帽子,便坐在床邊的圓凳上,牽住任荷茗的手:“茗兒。”

任荷茗靠在憑幾上,輕聲道:“外祖母。茗兒沒事。”

辛彥來嘆道:“你這身子,還是得精細著些。蘭陵郡王年紀輕,究竟還是有些不穩重,不懂得疼人。”

莫說什麼年齡不年齡的事情,薛鈺的性子是任荷茗所見過的女人中最沉靜溫柔的了,災情之中條件有限,她不願挪動百姓物資,便是將她自己的都省給任荷茗,賑災之事,也是任荷茗一心想要為災民做些什麼。他忍不住想要替薛鈺辯解幾句,道:“原是我自己,看災民受苦,忙起來便忘了分寸。”

辛彥來聞言,眉間微蹙,嘆息一聲,道:“若是雁回壩還在…”

任荷茗微微一頓,道:“外祖母,我去過廣陵郡了。”

辛彥來抬起眼來看他,任荷茗輕聲道:“廣陵郡的百姓們當真恨毒了廣陵郡王。所有的水利設施之下,全都埋有廣陵郡王的替身泥人。聽說,她的宅邸門口常常被人潑灑狗血,官府屢禁不止。”

辛彥來輕輕笑笑,道:“這幾年也算好些。早些年,還有絡繹不絕的刺客,若是因為當年的事,她既不肯辯解,又不肯殺了人家以絕後患,每每把人打敗了趕出去,只等著過幾日再來…這些年來,可以說是無一刻寧日。但她自己…卻並不在意。”

任荷茗道:“外祖母,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辛彥來俯身,雙手持住他一隻手,垂眉淡淡道:“若是告訴你…便再不能回頭了。”

他道:“外祖母,茗兒不怕。”

如今,那些人已經將‘攻心’用在薛鈺身上了,已是避無可避,該是轉守為攻的時候了。更何況,任荷茗心中已有猜測。

辛彥來沉默良久,終於緩緩道:“我在廣陵做官的第四年,廣陵郡王受封,就藩封地。她有心在封地做出一番建樹來,所以一來,就一面清理河道,興修水利,一面整頓吏治,肅清貪腐,使得廣陵氣象一新。我本不過是個因得罪了人而外放的官員,在廣陵黑暗的官場上看不見出頭之日的一點希望,是因她的提攜時,才在大壩建成之時受命成為廣陵郡的郡守。”

“我與她有伯樂知遇之恩,也有忘年相交之誼。她自在瀟灑,正直純粹,也有獨屬於她的淡然的驚才絕豔。曾經廣陵郡聞名天下的雁回壩,就是她的設計,那座大壩空前絕後,她卻從不曾將之看作自己的不世功績,而是欣慰於終於治理了讓百姓們受苦多年的水患,使得岸邊多出許多良田農家,安居樂業。我那時…也天真。我發自內心地敬佩她,輔佐她。”辛彥來微微蹙眉,道,“然而我初成為郡守之時,京中便來了封信,寫信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你的祖母,老崑山侯任聿風。彼時她便是當時還是安陵郡王的陛下的堅定支持者。她說安陵郡王疼愛妹妹,心疼妹妹小小年紀便被外放封地,想讓我將廣陵郡王的行蹤通報給安陵郡王。雖然言稱愛妹之心,但通風報信非君女所為,我原本打算拒絕,然而當日恰巧廣陵郡王來拜訪我,她看見那封信,笑著同我說:你就答應她。不找你,她也會找旁人監視我,倒不如是你,這樣我們可以一起決定告訴她什麼。”她說著,閉上眼睛,“於是,我回信答應了。我們一起,一邊喝酒,一邊大笑,寫了一封對安陵郡王充滿了溢美之詞,熱切表達了我的忠心的回信,說我雖然先前位微人輕,但是一直關注安陵郡王的行跡,十分敬佩,認為她是皇位的不二人選,願意肝腦塗地以報。我們都沒有想到,當時不過是她和我這個老頑童的一時玩笑,想要戲耍她的姐姐,卻在日後起了那樣大的作用。”

任荷茗是有些驚訝的,只因自他有記憶起,外祖母便是不茍言笑的嚴肅性子,一雙銳利如鷹的眼洞察世事,運籌帷幄皆在掌中。這樣飲酒作樂,戲耍她人的可愛調皮,是他不能在外祖母身上想象的。

“後來廣陵郡王回京參加新年宴,臨走之時,她向我炫耀,回來的時候必定會帶上一位舉世無雙的郡王君,然而她回來的時候,卻變得安靜而沉默。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肯說,但是,她不再用心於廣陵郡的政務,彷彿從前等安陵郡王繼位之後她來興修水利輔佐姐姐的夢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每日都糾集一大批文人雅士,飲酒賦詩,彈琴高歌,十日裡難有一日是清醒的,我只知道大約發生了什麼事,讓她既沒有了奪嫡的資格,也沒有了輔弼自己姐姐的可能,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將她荒唐的言行如實彙報給安陵郡王,然後一封一封地接先帝發下的斥罵她的摺子。”

“很快,黑火破關。”辛彥來的手,忽然就緊緊地攥住了任荷茗的,“當時的蕭將軍無奈之下,唯有堅壁清野,燒光幽雲州三關之內的所有糧草,讓百姓逃入關內的逃入關內,躲進深山的躲進深山,帶著幽雲軍快速撤退,燕支果然中計,以為他敗退,追逐入幽雲腹地,她們兵馬追擊得快,自然沒有辦法拖上沉重的黑水,被蕭氏暗衛拖走藏匿掩埋,失去了那可怕的利器。但是,幽雲軍的將士們也同樣沒有足夠的糧草,如果不能及時補給,她們一樣必死無疑。”

任荷茗道:“當時,陛下不是在禦書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求動了先帝,求得了糧草出庫嗎?”

辛彥來的手上力道失穩,一下子就捏痛了他的手:“是,她是跪在禦書房外三天三夜為幽雲軍求糧。先帝遲遲不允,是因為連年災荒戰亂,國庫空虛,這一批軍糧運出去,國庫就要空了。但戰事緊迫,最後無奈之下才同意了。”

“可是那糧才得了先帝的調令,出了戶部的門,轉頭就被如數貪墨了,竟然一顆都沒有走出京城。安陵郡王她根本就不打算運送糧草去救幽雲州之急。如此錢糧都在她手中,先帝就算是被架空了,再不想把皇位給她,也是她的了。”

任荷茗幾乎停止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她竟然…”

“這算什麼。這不過是她的第一樁大罪——貪墨糧草,背刺三軍。”辛彥來冷笑道,“她素來愛標榜自己為幽雲軍求糧的恩德,然而她從來就只是在那裡跪了三天,然後自己吃了個飽罷了,自始至終幽雲軍沒有受過她一粒米一根草的恩德。更可恨的是,你豈知道,原本就是她想要鏟除幽雲軍這個心腹大患,是她派了蘇言豫去,暗中與燕支勾結,出賣了幽雲軍的邊境佈防,又收買了當年的先鋒哨、如今那位羽林衛副萬騎趙西澗,使她隱瞞燕支來襲的訊息,才害得熱孝之中的蕭含章將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任荷茗雖然對其他的事情有所料想,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鹹安帝與燕支勾結,用黑火這樣毒的法子攻打燕雲州,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是她的第二樁大罪,裡通外敵,火焚黎民。”辛彥來說道,拇指輕輕撫著任荷茗的手背。

“可是…”雖然震驚,但是任荷茗忽然想到,“既然朝廷撥下的糧草沒有送到邊關去,幽雲軍是如何獲得補給打贏的?”

辛彥來慘然一笑,道:“是廣陵郡王。她聽說幽雲軍斷糧,岌岌可危,而朝廷派發的糧草遲遲不下來,即刻判斷出來,是有人要置幽雲軍於死地,於是她不管不顧地來求我,讓我把廣陵郡府庫的錢糧都清點出庫,她親自押運,送往幽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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