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如此,薛鎮終於下旨,冊封太女君趙氏為皇後,冊封側君衛氏為正一品貴君,庶君閔氏為正二品君,庶君裴氏為正三品貴儐,庶君趙氏、內侍費氏為正五品貴人等等。她後宮之中,唯有衛清行有所出,因此其他人都沒有封號,不過或許是因為她抬衛清行為貴君的緣故,衛清行也未能有封號。
冊封當日,依舊近身伺候皇帝的血衣侯危翳明送來了一枝花。
此時已是春晚時節,那花開得正好,盈盈豔豔的正紅顏色,一對對密密融融地綻放著,灼灼夭華之態,乍一看還以為是赤桃花,細看才看得出,是梅花。任荷茗持了那花在手,只覺得好看,翻覆看著卻有些不明白,抬眸疑惑地看向危翳明,只聽危翳明垂著眸道:“這是花房培育出來的新品,只得一株,花色正,又駢儷而開,可謂名品。因花開得晚,陛下賜名‘珍後’。今日命微臣送來,算是感謝王君前些日子為陛下分憂。”
任荷茗猶豫片刻,輕輕擱下了那支梅花。
趙皇後終於如願封後,可是他既無家族,又無後嗣,下頭的君儐們有育有長女受蘭陵王府支援的衛貴君,又有出身閔氏大族的閔君和母親總領新燕陵軍的裴貴儐,這位子他坐得很不容易,薛鎮許了衛貴君和閔君協理六宮之權,也使他心情不悅。雖說任荷茗答應了薛鎮要幫趙皇後,但趙皇後如今並不與任荷茗親近,也是一樁頭疼事。
不過後宮終究是小事,薛鎮的心思更多放在了前朝,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下令王雪子徹查積累的舊案,尤其是蘇氏、趙氏兩案,藉此處置了一批貪瀆的舊臣,令吏部選送新臣補位,又令兵部以和約為前提,大幅裁撤軍隊,重新擬定士兵薪俸、甲冑冬衣、孤老傷殘的安置與應召新兵的標準,不過薛鎮最為看重的顯然是工部,她任命葛文朗為尚書,力排眾議,下令開修太平渠,裁撤下來的軍士有許多都被轉徵為徭役。
其中較為意外的,是原建陵郡王的老師李斯人,竟也得了個禦史大夫的進位,還將自己出家的兒子李書葉接了回去。任荷茗有些意外,還是如意答了他:“其實蘇氏主持的春闈皇榜,便是李大人幫著換的。”
任荷茗於是瞭然,更覺得有幾分唏噓——原是那最古板的人,因而被蘇言豫選中做了建陵郡王的老師,如今見她將兒子接回去,想來當初拿白綾逼著兒子自盡也是作戲,應是清醒了過來,後來進言為鹹安帝納任如君一事助力也是為了博取寵信,最終得到調換皇榜的機會,除了蘇家,如今又將兒子接回了身邊。看多了那賣兒求榮的戲碼,這倒是新鮮,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原正是吏部最忙的時候,卻有人上奏稱任荷茗的阿姐,吏部主事任蘊琭,與先君徐氏交從過密。
徐希桐的身份屬實尷尬,他曾是陽陵郡王君,但已經和離,此後陽陵王又因謀逆被廢為庶人,流放景陵郡,稱他什麼都不合適,因此彈劾的奏章中也只稱之為先君。
任荷茗得到訊息才算徹底明白,那位讓任蘊琭魂牽夢縈的她人之夫是何方神聖。
如果是徐希桐,那確實也沒辦法。
薛鎮將任蘊琭詔到禦前,問她此事是否屬實,任蘊琭十分痛快地認下了。薛鎮再問她是否真心想娶徐希桐,任蘊琭也堅定地承認了。如此,薛鎮便命禮部給出了官方的說法:既然已經和離,嫁娶婚配自然自由,尤其是徐希桐曾脫紅塵入佛門,按照鹹安帝與任如君的例子,前塵往事都不再相幹,薛鎮也不好在這事上阻礙任蘊琭,倒顯得好似暗暗指責自己的母皇一般。因此,判任蘊琭可以娶徐希桐為正夫。
只是,隨之而來的聖旨,是將任蘊琭外任鬱陵郡為郡守。
鬱陵偏僻荒蕪,並不是個好去處,前兩代封主都自私自利且受皇帝厭棄,因此沒能得什麼發展,是大晉稅收最差的一郡,年年不倒著貼補就算不錯了。眾人皆嘆息,任蘊琭明明前途光明,卻耽於小情小愛,白白斷送了未來,若任蘊琭肯放棄區區一個嫁過人的男子,好好選一門親事,來日拜相不是難事。
然而,任泊峻卻罕見地沒有說什麼。
任荷茗在山寺中再次見到任蘊琭和徐希桐時,夏意漸濃,只見他的阿姐正半跪在庭院中幫青泰庵曬經書,而徐希桐沏好了茶,招手喚任蘊琭去一旁的涼亭中,見任蘊琭額上出了汗,十分自然地用白帕拭去,任蘊琭垂眸看著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兩人看到任荷茗,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分開兩步,任荷茗笑道:“是我來得不巧了。”
徐希桐笑道:“哪裡的話。從來也只有你來,才有人陪我說說話。”
任荷茗促狹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任蘊琭,徐希桐雙頰不由得紅了,任荷茗怕他心裡有疙瘩,牽著他道:“你放心,我一直想讓你做我哥哥,如今做我姐夫,是正正好好的。有我蘭陵王府在,沒有人能欺負得了你,就算是阿姐,也不行。”
任蘊琭有些無奈地看著任荷茗,但眼中更多的是姊弟之間的瞭然和感激。
任荷茗知道,任蘊琭始終忠於本心,到如今也歷盡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摘到了她的天上月,任荷茗這個做弟弟的,盡全力也想要祝福。他知道她們要走,說道:“鬱陵郡偏遠,聽說氣候濕寒,我給阿姐備了些衣料藥材,天高皇帝遠的,鬱陵郡又素有土匪和虎患的傳聞,阿鈺還聯絡了一位燕梁將軍的昔日戰友,鬱陵軍的陳乘風將軍,請她們保阿姐的安全,助阿姐治理鬱陵郡。”說罷還是忍不住道,“阿姐,萬萬小心。”
任蘊琭點點頭,道:“其實你在京中也多有不易,阿姐也很擔心你。”
任荷茗笑道:“京中我都待慣了,何況有陛下給我撐腰呢。”
任蘊琭搖搖頭,沉默片刻,還是道:“陛下下令開修太平渠,難道,就只修太平渠嗎?我看恐怕未必。若是如此,這京都的水怎麼不會漸漸深起來呢?陛下在這個時候選擇將我派去鬱陵,想來也有深意。茗兒,你一定要保重。”
任荷茗不禁也沉默,片刻才揚起笑臉:“我們彼此小心,中秋之時,阿姐看到天上明月,一定要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