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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2 / 3)

花貓兒今天的心情很好,懶得和文三兒廢話,此時他要幹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等著瞧吧,明天北平的各大報刊就會在頭版頭條的位置登出特大新聞,義士馬大山的大名就會傳遍全國。這種露臉兒的機會一個人一生中能有幾次?

花貓兒走進了候車室,在等車的日本僑民中尋找著目標。他牢記著彪爺囑咐:你幹掉那鬼子以後,只需仰天大笑,喊一句,此仇總算是報啦!這時憲兵會馬上撲上來抓住你,你千萬不要反抗,也不要暴露你的軍官身份,等你被押到憲兵司令部時,我會和保密局的長官們在那裡等你,長官要親自給你授勳章,到時候你就是英雄了。此時花貓兒一邊尋找著目標一邊想象著當英雄的感覺……彪爺說得不錯,那日本鬼子不難找,在老人婦女的人群中,花貓兒一眼就把犬養平齋認出來了。這傢伙中等身材,顯得很粗壯,穿著一身黑色的和服,他的目光很銳利,花貓兒的目光在一瞬間和那人的目光驟然相遇……目標確定無疑,花貓兒閃電般地抽出駁殼槍狠狠地扣動了扳機,震耳的槍聲在候車室裡爆響起來……

從花貓兒走進候車室那一刻起,犬養平齋的目光就鎖定了他。此人在東張西望地尋找著什麼,他手裡拎著一個牛皮旅行袋,上面的拉鍊已被拉開,犬養平齋立刻做出了判斷,幾天來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出現了,老對手徐金戈要出手了,看來今天自己是在劫難逃。犬養平齋沒有恐懼,他平靜地注視著花貓兒抽出駁殼槍,將槍口對準自己,犬養平齋從烏黑的槍口裡看到了徐金戈含笑的目光……駁殼槍連續扣動了三次,三發7.63毫米口徑的子彈直接擊中犬養平齋,他身子晃了晃,並沒有倒下。刺客的槍法實在太差,兩發子彈分別擊中右肩和右臂,另一發子彈卻從犬養平齋的左側頸動脈部位擦過去,糟糕的是頸動脈被劃破了,在每秒鐘83.3毫升心臟泵血的強大壓力下,犬養平齋的鮮血從創口處噴射出來。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創口,想以此減慢失血速度。他心裡比誰都清楚,照這種失血速度,恐怕用不了十秒鐘,失血量就可以達到1000毫升以上,自己今天橫豎是活不了了……

花貓兒從容地射出三槍之後便停止了射擊,他像演戲般仰天長笑:“痛快啊,此仇總算是報啦!”說完這句臺詞他心裡還有些不踏實,“痛快啊……”這三個字是自己即興發揮的,彪爺將來會不會怪罪?現在他在等候下面情節的發展,按照事先的約定,憲兵們該撲上來扭住自己。當然了,為了使情節更加逼真一點兒,憲兵們的動作可能會粗暴一些,花貓兒有這種心理準備……但是,花貓兒突然感到有些不對,不遠處的兩個憲兵並沒有撲過來,反而以飛快的速度掏出了手槍……這是怎麼回事?不對呀!在這一剎那,花貓兒似乎明白了什麼:媽的,上當啦……

兩個憲兵的手槍幾乎同時打響,花貓兒的思維猝然中止,因為一發子彈打穿了他的心臟,另一發子彈擊中了他的腦門,花貓兒最後一刻的感覺是,大地正以飛快的速度迎面向他撲來……

犬養平齋終於撐不住了,他慢慢地倒在地上,兩眼凝視著天花板,嘴裡含糊不清地在嘟囔著什麼。兩個憲兵蹲下身子,把耳朵湊近犬養平齋的嘴,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他們只聽清楚一句,這個日本人說:“徐先生,你贏了……”說完,犬養平齋的頭一歪,斷了氣。

關於犬養平齋的死,北平《世界日報》《北平日報》《新生報》《經世日報》《新民報》等幾家報紙在事發的第二天,都在頭版頭條的位置登出了特大新聞。徐金戈早晨上班時也隨手買了一份《北平日報》,上面以大號鉛字印出醒目的標題:

日僑喪命,兇手喋血

本報記者丁本昌報導:據可靠訊息,昨日上午十時二十五分,前門火車站候車室發生激烈槍戰,交火中兩人喪生。經本報記者走訪市警察局、憲兵司令部等部門得知,本次事件中死亡者之一為即將被遣返回國的日本僑民,名為犬養平齋。此人無正當職業,更不知以何為生,北平市民們稱此類人為“日本浪人”。犬養平齋於戰前便居住在北平,至今已十五年矣。本次事件中死亡者之二是北平市民,名為馬大山。據調查,馬大山於戰前屬北平某幫會成員,後不知何故脫離幫會,落魄於天橋壽長街一帶,依靠幾名下等妓女賣淫為生。

據事發時在現場值勤的憲兵中士楊廣和陳述,馬大山手提牛皮旅行袋走進候車室,待發現等候乘車的日人犬養平齋後,便從旅行袋中掏出一支德制毛瑟式手槍向犬養平齋連射三彈,後者中彈倒在血泊之中,兇手爾後仰天狂笑曰:“痛快啊,此仇總算是報啦!”由於事發突然,楊廣和及同事憲兵下士孔元慶已來不及制止,為避免兇手傷及無辜,兩位憲兵果斷開槍將其擊斃……

據負責調查此案的警官王志英先生推測,此案可能為江湖恩怨引起的仇殺。其根據有二:一、日人犬養平齋僑居北平多年,據云與北平各幫會間頗有往來,其間有可能與某位江湖中人結下過樑子。二、兇手馬大山的突然落魄是為疑點,其中是否因犬養平齋所致?如以上兩點推測能夠成立,此案的結論便不難得出……

徐金戈平靜地看完新聞,隨手將報紙扔進垃圾筒,他點燃一支香菸猛吸了一口,然後揚起頭吐出一個菸圈。他在思考,這件事總算是結束了,下一件事又迫在眉睫,那個共產黨的地下電臺在哪兒呢?

徐金戈雖熟讀四書五經,崇尚中國傳統文化,但由於常年習武和性格原因,他對古玩字畫之類的興趣卻不大。小時候讀私塾時祖父管教甚嚴,老人家頑固地認為,收藏古玩字畫和喜歡花鳥蟲魚,跟斗雞走狗一樣,都屬於玩物喪志,是胸無大志的表現。徐金戈受祖父影響,從沒養成什麼特別的愛好。上次他和肖建彪的談判完全是為了借彪爺之手解決掉犬養平齋,誰知肖建彪竟如此心虛,不但答應除掉犬養平齋的條件,還交出了洗劫佐藤的大部分財物。肖建彪到底只是個黑道人物,此人在江湖上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但真正碰上代表國家政權的保密局時,肖建彪自知不是對手,便完全放棄了抵抗,以求自保。

徐金戈無意追究肖建彪於民國二十六年犯下的血案,他不是警察,對這類刑事案件沒有興趣,況且當時殺的都是日本人。徐金戈是個典型的民族主義者,想想在戰爭中日本人殺了多少中國人,那麼這些日本僑民的生命也該是無足輕重的。別說是肖建彪,當時全國只要有日僑居住的地區,幾乎都發生過這類虐殺日僑的事件,其中以“通州事件”最為著名。徐金戈認為,在當時那種情景下,中日兩國已經處於戰爭狀態,民眾的激憤情緒已達到頂點,做出一些過激行為也是可以諒解的,在民眾自發的暴力行為中,難免會出現市井無賴趁火打劫的現象。對於肖建彪這類人,徐金戈決定放一馬,因為自己沒有工夫關注這類小案子,該操心的事還多著呢。

站長喬家才對徐金戈處理犬養平齋一事感到很滿意,用這種借刀殺人之計解除了心腹大患,連美國盟友都被矇在鼓裡。一箇中央情報局的官員告訴喬家才,他們也在打犬養平齋的主意,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犬養平齋進入美國陸戰三團的防區,他們就會找到合適的藉口將犬養平齋滯留在天津。中央情報局的人總是有些一廂情願,他們過分相信自己的審訊手段,相信會從犬養平齋嘴裡得到他們感興趣的情報。當他們聽說犬養平齋被一個市井無賴幹掉以後,便認為這是一個偶然發生的悲劇,似乎沒有人懷疑這是保密局策劃的一次行動。

為了表彰徐金戈的功績,喬家才撤銷了徐金戈因毆打盟軍而受的處分,恢復了他的中校軍銜。喬家才還向徐金戈許諾,他將為徐金戈申請一枚二等“寶鼎”勳章。

喬家才是個大玩家,對古玩字畫頗有鑑賞力,他仔細翻檢著徐金戈上交的字畫財物,還特地用放大鏡鑑賞那幅《蘭竹圖》,然後對徐金戈說:“馬湘蘭的手跡只能算中等級別的文物,不過在民國二十六年能值三千大洋,價格也算不低了,若是現在拿到琉璃廠,恐怕五千也不止。肖建彪真是個土包子,一聽說此畫價值幾千元就認定是個大買賣,甚至不惜幹出滅門血案,流氓畢竟是流氓啊,眼皮子淺,沒見過值錢的東西。”

徐金戈請示道:“這些東西怎麼處理?”

喬家才反問:“你看呢?”

“當然是上交了。”

“老弟,你就不想留下一些?這值不少錢呢。”

“我連想也沒想過,這是國家的文物,若是據為己有,那不成貪汙了嗎?”

喬家才讚賞道:“說得好啊,我喜歡不愛錢的人,如今這種人越來越少了,好好幹吧年輕人,只要我當你一天的上司,就保證你的前途。”

“謝謝長官!”

喬家才站了起來:“這樣吧,這幅畫兒我還要鑑賞一下,先由你保管,其餘的東西造冊上交。”

“是!長官。”

徐金戈將被授勳的訊息馬上就在機關內部傳開了,他的助手趙建民上尉向他表示祝賀,徐金戈雖為軍人,但從未在意授勳一類的榮譽,他甚至不知道“寶鼎勳章”是什麼級別的勳章。趙建民對他這種淡漠功名的態度感到驚訝:“長官,您好像什麼也不關心,連榮譽也不放在眼裡。要知道,世界上沒有哪個軍人不看重勳章的,這代表你為國家建立的功勳。”

徐金戈心不在焉地問:“哦,那你有這種玩意兒嗎?拿出來看看,我還不知道它是什麼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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