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有完整的,美好的家。她本該是那家裡最無憂無慮的么娘,被父母兄姊護佑著,一世了無愁苦。
十九歲那年,一切都變了。
頃刻間,她什麼都沒有了,一條殘命本該湮沒在東流入海的浪濤中,卻被陛下給撿了回來。
顏皖知看著江映華的醉顏,她本就白淨的臉上血色更少了幾分,那人含著淚花已然入夢,顏皖知起身輕輕喚她,她毫無反應。臨了,顏皖知喃喃的,似是自然自語:“有過的,很美也很痛。”
片刻後,顏皖知走出亭子,招手喚來了不遠處的隨侍:“殿下醉了,扶人回去歇了罷,我回府了。”
侍衛將人抬走時,江映華早已沒了意識,酒醉後的姑娘,倒是難得的睡顏恬淡。
花煙在身後緊緊的跟著,不似往日的那般滿眼擔憂,倒像是多了幾分旁的憂思,眼底閃過些許掙紮。自幼陪在江映華身邊,她還是十分了解自己主子的性情的。
翌日晨起,江映華揉著酸脹不堪的腦袋,生生記不起昨晚的事來。好生奇怪,這短短三日,她已經喝斷片兩次了。
招招手喚來花煙,她啞著嗓子吩咐:“將樹下的青梅酒取來備下,吾要為母親制些糕點。”
花煙點頭稱是,神色複雜的走了出去。睏倦頭痛的江映華並未看她,自也不曾發覺花煙的愁思。
太後喜食糕餅,卻不喜甜膩。
江映華打小討人歡心的本事一流,卻也只肯為自己的父母兄姊花些心思罷了。
這精巧玲瓏的小點心是她唯二會做的東西。另一樣,便是父親喜歡的冰酥酪,只可惜,她的父親早已離她遠去,這些年,她聽不得這三個字。
青梅酒一壇很少,做的桂花青梅餅也算不得多。剩下的桂花,江映華坐了蓮蓉桂花酥糖。想著剛好,能把桂花梅餅分長姐一半,微微的清香帶著些許酒意,是長姐最愛的口味。
拎著食盒入宮,趕巧碰上從中書省回去的顏皖知,江映華眉眼彎彎的叫住了人,“顏承旨,留步。”
顏皖知聞言頓住匆匆的步子,轉頭見著人便趨步上前見禮,輕聲開口:“殿下有何吩咐?”
江映華從花煙手中拿過食盒,抽了下面的一屜,轉手遞給顏皖知:
“趕巧了,吾新制的點心,本想自己給長姐送去,既見了你,就勞煩了。吾還要去給母親問安,先行一步。拿好。”說罷就將那食盒往顏皖知懷裡扔。
花煙作勢要攔著:“殿下,您可是拿錯了,那層是桂花青梅餅,不是往太後宮中的麼?”
江映華睨了人一眼:“多嘴。吾制了兩盤,本就有長姐一份,愈發沒規矩了。”
顏皖知依言帶著食盒去了承明殿,江映華則帶著兩個丫鬟去了太後宮中。
入了殿中,陛下垂眸理事,見顏皖知拎了個食盒進來放在她一旁的桌案,頗為詫異:“何物?”
“回陛下,是昭王殿下託臣帶給您的糕餅,說是新制的,您和太後各一份。”顏皖知邊說邊開啟了食盒,將一小碟子精緻的兔子模樣的小點心端了出來。
陛下隨手捏了一塊兒瞧了瞧,“這丫頭,慣會取巧討好,她這是怕太後責難。”她哼笑一聲,又將點心放了回去繼續料理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