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回府的路上,顏皖知心神不定,“真的是您嗎?莫叔,您還活著?”
翌日放朝,顏皖知匆匆騎馬往大理寺獄中,打點了獄卒,用秘司令牌提走了那個叫莫九的在押商販。
四目相對的剎那,二人皆是怔愣半晌,又十分默契的沒有言語,直到顏皖知引著人往京郊的一處林子走去,他二人才都頓住了腳步。
莫九眼下已經有將近六十歲了,他顫抖著嘴唇,兩腿一彎便跪了下去:“么娘,您竟還活著,老奴不知,未能護著您,老奴該死。”
顏皖知羽睫含淚,慌忙轉身將人從地上扶起,不顧禮數,徑直撲進了老翁的懷中,哽咽道:“莫叔,莫叔,顏兒竟還能見到個親人,您,您這些年如何過的?”
“當年事發那日,侯爺許是得了些音訊,命老奴去尋您,老奴因此逃過一劫,卻沒能找到您。三年,奴整整在宿州盤桓三年,一點音訊也無,還以為您……”老翁說著說著便泣不成聲。
半晌,顏皖知松開了人,低垂著眸子,用衣襟沾了沾淚花,哽咽道:“莫叔,和我回家,回家可好?”
“姑娘如今是何身份?那牢頭何故對您那般敬畏?”
老翁沒有急著回答顏皖知的請求,反而猶疑地問起了身份。在莫九的印象裡,顏皖知不過是嘉義侯府上最小的姑娘,被人捧在手心,柔弱矜持,只好詩書不喜刀兵才對。
“莫叔,說來話長,您可知朝中承旨,顏皖知?”顏皖知抬眸打量著眼前人,老翁點了點頭,接話道:“青年才俊,陛下的紅人。”
顏皖知苦笑一聲,“便是我了。”
莫叔臉上的神色變了幾變,渾濁的眼眸竟又兀自落下淚來:“苦了您了。這樣奴便不能跟您走了,若是被人察覺,要害了您的。”
“陛下都知道,我的身世虧了她瞞著。我能將您安置妥帖。”顏皖知不忍舍下這個七年不見的老翁,昔日侯府中父母的身邊人。
主僕二人一來一往的爭執了許久,莫九道出後來的四年時光,他一直輾轉於北境和西境販馬的商隊中,藉此謀生,也順帶探聽些訊息。
當年永王示好侯府,更有意納大姑娘為妃,被侯爺拒絕推卻。時隔不久,莫須有的謀反罪責便壓在頭頂,一夕間,威名赫赫的嘉義侯府覆滅傾頹。
莫九雖是侯爺的近侍,但個中原委,也算不得清楚明白,他只是隱隱覺得,那時恰逢先帝病重,當朝太子又是個窩囊的,永王怕是生了司馬昭的亂心來,構陷了這一樁冤案來。但,這也終究只是猜測罷了。
畢竟侯府出事那日,永王已經往北境邊地就封了。
今上即位,又將人改封西境,宿衛邊防,個中因由線索,便更難查證了。
顏皖知聽著他的訴說,最終依依不捨的決定給人換個身份,不便留在京中府宅,倒是能安插進秘司,至少信得過,也能護人周全。
韶華轉瞬,白雲蒼狗。
八月十二這日放朝,顏皖知來了一趟昭王府,言說永王前些時日遞了入京的奏表,陛下已經批了,這兩日便能入京。
江映華自是有些欣喜,眉目間的倦色都少了幾分。
記憶裡,這個三哥雖然並非是一母同胞的兄長,但從始至終,待江映華這個幼妹都是無可挑剔的。
大哥早歿,二哥病逝,如今江映華也就只有這一位兄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