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翁顫巍巍的拱拱手,躬著身子道:“草民莫無名,本是無田流民,近年來入了西境的馬販商隊打雜,籍貫落在了銀州。”
聽罷此言,江映華轉頭吩咐一旁的小將,“此人吾有用,帶上吧,給他治傷。”說罷複又回了馬車中。江映華發話,手下人自當遵從,恭恭敬敬的帶著化名莫無名的莫九去了後面載著貨物的馬車上。
車內的顏皖知此刻的眼底,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滿足。仗著對江映華的瞭解和江映華對她的信任,她就這般輕易的將莫叔帶入了北境王府。
回了北境,江映華先往振威軍大營耍了一通威風。
非是胡鬧,前些日子朝堂上樓禦史彈劾中說得清楚,這軍中有人對她頗有微詞,都敢遞訊息入了京中。她身為邊防軍主帥,若是這都能忍,那面子就扔在地上踩了。
入營三年,江映華不缺身邊的親信。留在營中稍用小計,由著下面的人鼓動些風聲出來,那些嘴碎還膽小的,就自己坐不住露了馬腳。江映華本也無意一網打盡,只是想玩一出殺雞儆猴。
她背地裡埋下了眼線,著人調查的清楚,總得留下一兩個,往京中遞過去些假訊息才好。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才能麻痺敵人。
餘下的嘛,就沒有這般好命了。江映華吩咐人將嘴碎的拿了,集結營中兵將,當著全軍將士的面,把這些吃裡爬外的混賬東西軍法從事,斬首示眾。一聲令下,七顆人頭旋即滾落在地,好生震懾了眾人一番。
縱使江映華留在北境的三年裡性情深沉,喜怒不定,這些年在軍中也從未拿自己人開刀過。如今歸來第一日,便直接殺人放血,振威軍上上下下皆是噤若寒蟬。
軍中的雜碎料理幹淨,江映華也不久留,交待副將好生管事,自己便回了府上。
入府後,又是如法炮製。只是這些人與軍中將士不同,隨便的小恩小惠都能將僕役收買了。此時便是辨別忠奸的天賜良機。
官邸的僕役,江映華用著本就不如王府的順手,眼下她將王府中人悉數帶了來,按理說遣散了這些僕役也無妨。
不過江映華和陛下並無兩樣,都是眼裡不揉沙子,心裡不容刺蝟的性子。平白被人咬了一口,善罷甘休絕無可能。
是以江映華吩咐王府的老管家,先是威逼,再以利誘,鼓勵下人暗地裡互相密告,但凡舉發者,只要有一人可為旁證,皆有重賞。
人心最是禁不得試探。如此一鬧,舉發的言辭如春日柳絮,互相揭短毫不留情。
江映華只是看好戲一般的瞧著遞上來的舉發信,著親近的侍婢將這些人名一一記下。挑出的確可疑,與京中有所牽扯的人來,交給顏皖知密查,其餘的都被她壓在了手裡。
約莫過了六七日,顏皖知得了確鑿證據,揪出了三個吃裡爬外的背主刁奴。江映華也不再拖沓,吩咐管家召集府中一眾下人,當著眾人的面兒,將此三人亂棍打死。血腥的場面下,竟無一人敢出聲驚叫。
方回北境不過十日,江映華身上的殺氣騰騰。盡管不幹顏皖知的事,這幾日顏皖知見了江映華,腿腳總是不太利索的想要躲開。
處置了那三名僕役,江映華命人唸了長長一串名單,這些被唸到名字的人依言站了出來。他們心裡都知道,自己曾告發過旁人,但眼下一個個都是戰戰兢兢的,不知江映華要意欲何為。
二十餘人站在庭院中瑟瑟發抖。江映華穩坐廊下,手裡握著炭火豐盈的暖爐,似笑非笑的打量著這群人,冷聲道:“緣何命爾等站出來,你們心裡合該有數。本王言出必行,就賞你們個大禮。來人!”
那些人察覺江映華的語氣不善,一個個雙膝一軟,跪地求饒。江映華恍若未聞,看著立於兩側的王府侍衛,吩咐道:“將這一幹人等杖責二十,盡數發賣了。”
非是江映華說話不算話,這些人為了利益出賣身邊的夥伴,有些甚至不惜合謀杜撰,此等品性,江映華實在不敢將人留在王府伺候。出言舉發的,也有真的舉發在理的,江映華也不是昏聵的,自然暗地裡悄悄賞了,也不在名單之中。
侍衛領命將人拖了下去,江映華複又朝著管家揮了揮手。管家引著幾個小婢女,端著幾個裝滿了荷包的木製託盤走了過來,立在廊下剩餘不多的僕役近前。
江映華瞧著他們一個個臉上害怕的模樣,放緩了語氣道:“本王心裡有桿秤,孰是孰非還拎得清。你們每人一枚荷包,權當本本分分做事的賞賜。日後但凡是盡心的,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那些個僕役被嚇到,左右觀望卻不敢伸手去拿。還是老管家出面,將荷包給發了下去。
院子外哀嚎漫天,直將顏皖知這個活閻王一般的秘司指揮使聽得心驚膽戰。縱使是刑部天牢,一時間也沒有這麼嘹亮的討饒聲。
她微微側目看著坐在前方悠然自得的江映華,有些膽怯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幹澀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