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嘴不著調,身法卻著實詭異,紫雲又怒又急,但見他連殺幾人,形勢不利,忙吩咐道,“快告訴先生!”
眾女應和著,那少年已道,“我不見他,我要見那個!”
揚鞭橫穿數人,一躍落到門邊,輕輕道,“我要進來啦。”
推門閃到屏風後。
“放肆!”眾女齊躍進去。
——越興海抽身回返,暗自道,都什麼時候了,竟還在摟摟抱抱,他方才若真有心殺他,未必不是可乘之機。
可惜他已答應了師祖;他又是越家唯一的血脈。
途徑刀墳,他稍慢步。
此間每一堆都是他親手所立,越家弟子所使刀劍皆為上乘,許多經烈火煅得更利,被他一把把從灰土中掏出,血肉雖早燒化,分不清都是誰,但師兄弟們本是一家,不必在意。
從前每見,體內便有無限力量湧出,知該永遠往前,方能殺死仇人,讓他們安息,亦令己平靜,而今這力量卻只餘痛苦的痙攣——原來小師弟是無心的!
他沒有仇人……
當他得知那竟是師父親口答應,他之驚怒實無任何人能比,但他不得不信——這才說得通,小師弟也不過是個容器罷了,他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殺得了師父!
以師祖之智,也大可編出百種謊言欺瞞,但老人家還是坦誠相告,是因他信他和師父一樣孝順。而若這是師父意願,他絕不忤逆……
人總要向前看,他甚至一樣沒再多問,鄭家是恩怨了結,他既輸了,便要認。
何況並非全無好處。
他守的是師父的東西,人已死,念不斷,像這些生長不休的樹木,像重新出現的工匠、侍女和不斷修繕的房屋——便像天意,這些丫頭是他早年便物色好的,便和以前的侍女一樣,個個傳授武功,好似冥冥中他已料到這一天……
終有一日,這瓊宇會重浮彩雲,重昇仙樂……
再往上不如此前熟悉。過去主人家下行是常事,弟子們卻守規矩不敢往上,近來師祖允他住上來,他受寵若驚地應了,更不好太過逾越。
除必經石林無法避免,師父師娘住所常去緬懷,別處多在修繕時看看,還不敢特意遊玩。
猶記當年,頭一回和兩個師兄弟路過那間“房星是星”,探頭進去,一個雪衣小孩兒在刷馬駒兒——好狂的口氣!立這牌子,說他的馬是天馬!一個畜生,住得比大戶人家小姐也不差。
當年不識君,還動上手了。
他一笑。後來他便不敢小瞧這小孩子了。這地方也是看在它主子面上給它先修了。
經過廢墟似的木書閣琴樓,他拐到一座別致崖邊,那裡便掩映著小主人住所,他只在門邊吩咐幾句,便上至師父師娘起居處。
一片空地。
當年火大概就從此間起,連屍首都化了,隨年月被樹取代……不知小師弟看到這些是何感受?
他要讓他來修,讓它和從前一模一樣。
他又到宴廳,數女正進出備菜,他稍囑咐了兩句,回轉去往石林。
今日天色不佳,林中霧氣繚繞,但也多虧石造這裡才未被燒毀,只留下微青黑痕跡,那是火太大了,畢竟要留下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