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彷彿當真不由自己,輕聲道,“我怕我會不讓你殺我。”
“……真的?”
“嗯。”
他又催了兩聲,季千裡才抬起頭。
他緩緩張開眼。
越彙直直望著他。
滿室無聲。
洞口都閉,卻彷彿有嗚嗚風聲,又似人語,如泣如訴。
——那雙為他流過淚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見了。
夜明珠光和寶光照耀洞室,四處明亮如晝,唯獨那裡只剩兩個黑漆漆的洞口,血混著水從中流出。
季千裡笑了笑,漆黑洞口彎作無光之月,“……不燙……了……我,我知道……它為什麼,不看了……”
他們猶記得聽見一聲駭人嘶吼,猶如困獸被活剜五髒,就這麼活著死了一回。隨後見那兇獸張開利爪,朝那少年高揚起手掌。心中竟已不再害怕:他連他也要殺了。
他們都不忍再看,別開眼,等那少年腦漿碎裂,再便輪到自己。然而很久過去,有膽大的才先發出聲音,“他怎麼也倒下了?”
他們僅說了這句,以後一切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當時只是在那少年臉上摸了一把,那少年便倒下了,而後他自己也倒在他身邊。
也有人說,是那少年拼著最後一絲力氣,趁他不備,一匕首將他刺暈了過去,再便也倒下了。
究竟是如何,季千裡總之是沒看見。
他徹底失去了知覺。
他似做起了先時那些夢。
斷斷續續,周而複始,似痛似昏。最後一摸身.下,果真已是軟軟的棉絮了。
那床窸窸窣窣地搖晃著,有人在說話,叮鈴鐺鐺聲和市井歡笑像隔了層布簾透來,他稍一動,立刻有人問,“你醒了?”
好似數人一頓,門動、腳步聲、車輪滾動聲,有人圍攏來。
“蘇施主稱毒素已清,果真也就醒了。”竟是圓能的聲音。
他身上已然不疼,只像躺了太久,起身僵硬,臉上木木的,哪裡有聲,臉就緩緩轉向那邊。
“你在嗎?”
眾聲消彌。
他伸手一摸,碰到一隻枯瘦老手,連忙收回,又摸向自己眼睛,順著絲帶直摸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