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根燒得慌,不敢看楊柳,只聽到倒茶的聲音,水線砸在瓷碗上,也敲得他心髒越跳越快。
良久,楊柳才道:“何事?”
左翎宛如抓住救命稻草:“晨間早朝上,下官一時沖動……”
楊柳早就猜到是這件事,因而問道:“同僚為何疏遠你?”
左翎也思量了一上午:“大概是覺得下官沖動無謀?”
楊柳頷首,又一搖頭:“實則不然。一來呢,你看不懂朝堂的爭鬥,是個官場門外漢,不降職已是萬幸,升官更是要比常人更多的機遇。二來嘛——”
他這沖動的性子,不能給同僚們帶去好處,反而容易招致災禍。他朦朦朧朧似乎抓住些什麼,楊柳卻停下了。
左翎著急:“大人,如何?”
“你瞧,又沖動了,”楊柳抿茶,不理會他,神色冷淡。
左翎被晾著,見楊柳漸漸不耐,渾然不似晨間和氣,卻又並不送客,靈光一現:“上官大人們見我不開化,知我是個誤事之徒,怕是極難提攜我了。下官這仕途,恐怕要止步於此。”
他難掩黯然:“多謝大人提點。”
楊柳見他肯靜心思考,倒了些茶推給他,“哪裡到頭了?”
左翎苦笑:“大人,下官已經明白了。只希望京城的細作早些落網,下官也就心滿意足了。”
楊柳指指他左胸口:“你還有這個。”
“你說,在官場最重要的是什麼?”
左翎答了一大堆。
楊柳微笑:“古人雲:‘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如今你最缺的,是‘止’和‘靜’二字。在朝裡,最忌諱沒有立場。立場正確,做錯些事不打緊,便是做了壞事也能輕拿輕放。想清楚立場,對你來說不難,難地是你要養幾分靜氣。”
左翎拜服,再三謝過,又自報了一遍家門,請楊柳登門,必定重謝。
楊柳沒應也沒拒絕,目送他走遠。
她年齡還沒他大呢,資歷也淺,左翎倒是膽大直率,也不怕她指的路誤了他。
等了一個時辰,蕭燕山從太學裡出來,臉色臭臭的,到楊柳這裡才緩和了神色,叫了聲小叔。
這稱呼,楊柳聽一次笑一次,“受氣了?我們回宮,不在這兒待。”
蕭燕山素愛舞刀弄槍,文墨只是粗通,先生們面上再恭敬,他也能察覺出幾分不滿,草草了事。
他的兩位叔父,一位承繼大統,輕易不同人親近,另一位墳頭草都比他高了。這位小叔雖不入皇家玉碟,也沒有血親羈絆,但曾祖母常唸叨小叔的好,道是他在這世上,如今只有曾祖母、皇叔和小叔才算是真正的親人。
小叔也的確待他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