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趕你?”那人可真有些吃驚了,“蘇兄可不像這麼小氣的人。”
“……也不是蘇大夫。”
季千裡一說完,越東風已拍了拍身側,“季公子既來了,就給在下講個下酒故事如何?”
直到在花樹下坐下,季千裡仍覺不可思議。
方才他還滿腔睏意,只想找到回房路徑,現下好不容易找著一個帶路人,不過說了兩句話,他那睏意竟如煙消雲散,也不急著回房了,連那失禮的衣著,好似也可視而不見了。
身側這人更奇怪,他要聽下酒故事,可等季千裡坐了下來,好半晌不知從何說起時,他也不催他,反而優哉遊哉地倒滿酒杯,自顧自飲了起來。
季千裡四下張望。
“怎麼?”
“越公子方才有客人?”
越東風忽地回頭,目光卻不像在看他,“流雲算麼?”
季千裡隨之回首,只見白馬兒流雲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正親熱地拿鼻子嗅他頭發。
“流雲!”
多日不見,季千裡倒真有些想它,“我還以為你像雲一樣飄走了。”
身後大樹看去已有百年根基,樹根粗壯,非三五人不能合抱過來,想來流雲方才便是藏在背後。
它走出來,也還如那夜一般溫馴,不斷磨蹭他,季千裡坐在地上摸不便利,它便跪下四蹄,大狗般匍匐在他腳邊,更把腦袋垂在他腿上,似是極享受他的撫摸。
越東風睨它一眼,“流雲,明日便去給人家看院如何?”
流雲懶洋洋瞥他一眼。
季千裡摸了片刻,忽地想到一事,手頓在半空,“……阿笙說,你會踢人?”
身邊一聲輕笑,“季公子這才想起來,不嫌太晚?”
季千裡不解他意,但見流雲睜開眼看著他,目光不見半分暴戾,反而有些委屈似的湊過頭,像在問他:你怎麼不摸了?忙又撫上它的耳朵。
又問越東風,“越公子既沒客人,怎麼備了兩只酒杯?”
“誰說在下沒客?”
季千裡左顧右盼,確未見著別人,又聽他道,“不過在下的客不在此間,在天上。”
他抬頭——星月已滿天;哪有人影?
“亦在杯中。”
他又垂下眼。
月光下的白玉杯光潔無比,樣式極簡而顯得極雅;握著它的手指也絲毫不輸它,亦隨主人一般,潔白,修長,骨節分明。
但他望了片刻,只見玉杯雖美,裡頭半杯水酒亦散發出清冽香氣,卻連“客人”的半個影子也沒瞧著,他又抬眼望著越東風。
越東風卻不多話,只示意他再瞧;季千裡又探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