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月明默了片刻,“千裡,死的是個惡霸,別說越公子是你的恩人,便是個陌路人阿姐也只覺他在替天行道。可阿姐要告訴你,你太單純,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位越公子行事頗有些詭異,那日他雖仗義相助,卻敢當眾踢那宇文承都,實在膽大包天。阿笙姑娘既成了他的徒兒,若說為此報仇,也未必不……”
季千裡打斷她,“可是阿姐,那夜我和越公子待在一處。”
“阿姐知道。但我也聽桑麻說,你那夜本在府中睡得好好的,卻半夜被個下賤……被人闖進了屋,是你跑出房間迷了路才遇見他。”她頓了頓,“男女有別,你又是佛門之人,更有聖恩在身,那女子在人家府上作客,怎會如此大膽?你一出門,怎地誰也沒瞧見,偏生就遇見了他?”
季千裡沉默。
季月明看他有些出神,只道他一時難以接受,有心要安撫幾句,又聽他問,“阿姐,王家的牆上寫了什麼字?”
季月明愣了愣,“聽說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季千裡篤定道,“那便不是他。”
“千裡……”
“阿姐,你信我,肯定不是越公子。”季千裡頓了頓,“你先回房歇著罷。我要為那位王施主誦《往生咒》。”
季千裡沐浴漱口,又在房中燃了香,回想那日那綠衣少年,想起那日船上種種,不由嘆了一聲。繼而便如在山中寺裡,長跪小佛像前,雙手合十誦起經文。
念至十五遍,心神忽地一岔,又想到季月明所言,正要回頭望那牆上——
“二哥二哥!你看我!”
季無塵躥進屋來,一手刀一手劍,臉上戴著那張季千裡看過數遍的面具。
“無塵,你怎麼又拿走它?”
“二哥,是黑無常嚇人,還是我這鬼臉嚇人?”
季無塵見二哥不搭理自己,“二哥,你看我呀!你在做什麼?”
季千裡合著手,“為死者誦經超度。”
“誰?”
“王子禎王施主。”
季無塵哼了一聲,把面具推到頭頂。
“這人死得活該,你幹什麼還要為他誦經超度!”
“他此生肉身已滅,罪孽未消,我為他超度,是要他來生好過些。”
季無塵還要再說,他又道,“無塵,你先出去,有什麼話等二哥誦完再說,好不好?”
季無塵嘀咕著出了門,“……那這人罪孽可多著呢……他害過那麼多人,連爹爹和溫大哥也說他活該……”
季千裡不作多想,唸完二十二遍經書,當日又去了趟無名山莊。
這一去,才知阿笙和爺爺已於那夜之後走了。
越東風親自送他們去了南邊。
這一來,季家的人更以為師徒倆畏罪潛逃,他卻依舊篤定殺王子禎者另有其人。
那句“他嫌麻煩”狀似兒戲,倒也並非說笑:早在那日找秦姑娘打聽訊息時,她便也提到那救人緣由:“……二位不必過意不去,這人救人打人,都只因被人擾了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