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該有女者吃虧。當日去無名山莊本是為著正事,奈何女大不由管,那江月茹瞞著父親一聲不吭換了裝,跟著他一路北上,直到入莊前日才被發現。
見到她蘇伯伯,她忍不住跑出來問,蘇溪年答應要娶她,可還算話?
江恆老臉下不去,壓低了嗓門責罵女兒,那氣卻只打在棉花上似的。江月茹抹著眼淚,爹爹若要逼女兒嫁給別人,女兒只好去陪娘,她一個人在底下孤苦伶仃,女兒……
江恆一聽她提亡妻,氣焰滅了七八分,一味苦嘆。蘇無是雖氣她爹,但見這看著長大的小姑娘痴心一片,心也不由軟了七八分,再見江恆臉色,究竟為人父母,如何不能感同身受?滿口答應去問。
只當日正是大事當前,一入無名山莊,幾番周折,誰也沒空再管小兒女心事。
直待那事了結,莊中各人散去,蘇無是對著兒子一屋子的蜂蝶,才想起此事,一問,蘇溪年卻滿嘴不著調——哦,茹兒臨走前來見過孩兒,爹,孩兒不過是見江世伯總防著孩兒,想逗逗他罷了,何況孩兒那時才七八歲,如何作數?
蘇無是一見他嬉皮笑臉,氣不打一處來,奈何這小子也是油鹽不進,難道當真捆綁回去?為著自個兒身子著想,又匆匆打道回府,去給夫人告狀。
夫人卻不幫他說話,反說年兒心思未定,稀裡糊塗娶了妻,受委屈的還是人家姑娘,何必急於一時呢?蘇無是一對著夫人耳根甚軟,又覺她說得有理,眼不見為淨罷了。
這原本也不過是樁拉扯的家事,但沒過多久,在那江恆壽宴上,江月茹為父親賀壽彈曲驚豔眾人,又被提及親事,那江恆正同人客套,江月茹卻伴在爹爹身旁羞澀一笑,說道,爹爹已把我許給了蘇家,你們別提啦。
旁人都是一愣,如此喜事,誰也沒聽聞啊!
見月茹姑娘一臉嬌羞,做父親的臉色卻極難看,都想他對女兒甚是疼愛,怕是捨不得她嫁。紛紛又賀又勸,一說女兒總是要嫁人,總不能教她做一輩子老姑娘,一說蘇家家大業大,能招來這樣愛婿,江家往後又添一臂膀,有何愁苦?你一言我一語,把江恆堵得無話可說。
又見女兒在旁殷切切望著,長嘆一聲。
搪塞一時,蘇家那小子若終究對女兒無意,那又如何來辦?江月茹一個大姑娘,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樣話,往後臉又往哪擱?
為了這個女兒,江恆放下老臉,做小伏低去求蘇無是。
蘇無是亦嚇得不輕——此事幹系小姑娘清白,若不答應下來,江恆還不拆了他的宅子?
兩個老夥計對視一眼,一個想,我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只腦子出了毛病非要嫁給這小子,他還有什麼不滿?只他小子放.蕩無邊,恐怕我兒要受些委屈——哎,那也是她自找,怨不得我了;一個想,想不到茹兒對我那臭小子這般情深意重,拼著性命顏面不要也要嫁他,那臭小子口中說不願娶,可我看茹兒樣樣都好,他少時便愛逗弄人家,看來也並非對茹兒全然無意——哼,他自招來的,敢不答應,也只有打斷他的腿了!
謀算一番,彼此都以為兒女咎由自取,當務之急乃是要把蘇溪年召回說明,以免他不知分寸。
恰好夫人壽辰將至,讓他早些歸家也無不可,想他對母親還算孝敬,大壽當前,半逼半誘,這小子難道還不肯?
蘇母雖覺有些委屈兒子,可嘆事已至此,可憐月茹痴心一片,也不好多作聲張。
——委實不巧。這一封書信送去時,正是季家出事、蘇溪年帶著季平沙東奔西跑之時。
因著東奔西跑,直到二人歸家那夜,也始終沒能送到他手中。
已可想見,當次日蘇小莊主喜滋滋拉著平沙去給母親拜壽,說那才是他要娶的妻子時,眾人都是何等的詫異。
那月茹性子溫婉,還未大鬧;但平沙是什麼人物?一個孃胎出來的姐弟尚且寸步不讓,聽聞蘇溪年早說了要娶別人,哪有那般大度,當著眾人面,不由分說先甩了蘇小莊主兩個嘴巴子,又一句不肯多聽,拔出寶劍便對著他心窩刺去!
她武功未到火候,下手卻是夠狠,不是砍頭便是削腿,儼然不把蘇溪年削成片兒不罷休的陣勢,任蘇小莊主如何指天發誓只會娶她一個,只是不聽,非要把他的心挖出來才信。
在座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