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惱得很,越東風輕笑出聲,“要這樣解。”
他像教小孩子那般,手把手握住他的,教他解開死結。
很快,衣裳鬆垮垮掛在身前。
季千裡卻一愣,指尖顫抖著輕觸上去。
那幾根雪白細嫩的指尖下,那些傷疤何其醜陋猙獰。在那個頭一次彼此坦誠相見的夜裡,他們都不曾見過對方身上有這樣的傷。而那胸口處一道尺長刀傷更很深很深,以至於像要永遠留在這具身體上了。
他聲音發著顫,“……痛不痛?”
“不痛。”
“怎麼會不痛?”
越東風握住他那隻廢手,攤開來看,“是小師父包得好。一隻手不好弄,是不是。”
季千裡點了點頭。
隨後又搖了搖頭。
在替他包紮後,這些傷他再不曾看過一眼,在那不知生死的時日裡,他也根本不在意。到了此時,擦血洗傷時被壓抑的那些念頭才敢放生出來:原來就在他苦苦掙紮時,這個人也痛得很。那句“他死了”,雖與死不同,卻已差不離了。
他又落了淚。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只是心痛如絞,好似那些傷透過指尖過渡到了自己身上,甚而比自己那時還要痛上許多。
越東風不再說話,吻上他眼睛,輕輕吮去他眼角淚痕。
見眼淚又冒出來,他嘆道,“千裡,你嫌我醜了?”
季千裡搖頭。
“那你不要流淚。你再哭,我也要哭啦。”
季千裡果真抬起眼看他——但這人眼睛裡笑盈盈的,哪像要哭的樣子?
越東風望著他,又笑,“你摸摸,便不痛了。”
這本是句逗孩子的玩笑話,但季千裡依言撫上去,又湊近吹了吹,“好了麼?”
“嗯,怎麼不多摸摸……”越東風捉住他手,“不是想摸?”
他嗓音壓得很低,但季千裡聽出他話音調侃,忽地便想到那時在馬背上,當時他便要摸來著,可這人不許他摸。
這時二人再無芥蒂,一點兒動靜一目瞭然,他臉頰驟然一燙。
吻亦從他鼻尖滑下,貼上黯淡疤痕,吻上他那隻廢手。越東風像是故意使壞,也拉著他的手觸碰上去,繼而學他輕輕吹了兩口,抬眼笑道,“好了麼?”
季千裡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好了。”
“舒不舒服?”
“嗯。”
“讓你更舒服好不好?”
“好。”
很快,他倆又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