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日把死掛嘴邊,貪好聽來著?”他聲音嗡嗡的,“以後不許說死。別人都能死,你不許。”
季千裡心道,說死是任性,說不許死更任性,嘴裡道,“明明是你先說的。你也不許死。”
他嘆道,“我也不說了。”
“那我也不說了。”
季千裡把他腦袋捋下,擱到自己肩上,摸他頭發,不合時宜地喃喃著,“真想小時候就認識你。”
“……真的?”
“嗯。那時就認識你,再也不去寺裡,天天來找你玩。纏著你把到處都走一遍,不讓你午睡,被人抱去別的屋子。”他發誓一般道,“把你變成我的。”
這一抱的確也無關情愛,他是見了這瓊樓玉宇坍塌如斯,實在心疼他,彷彿心疼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一個孩子,心都要碎了。知自己別無用處,只想把心跟他貼在一處,免得他見了舊物傷心。
這未免太孩子氣了,越東風心道。然而滋味卻也不差。
他圈住他腰,“倘若我小時候待小師父不好呢。”
“沒關系,你第一回見我就討厭我,你說過了,我也知道的。可是也沒關系,你就是真的要殺我,我也不怪你。”
他很輕地笑了下,“胡說。”
季千裡也笑,“我就要胡說,之前忘了說,你還要依我一點兒。”
“嗯?”
“你是我的,今日進來了,你可不能再把我丟開。”
“我什麼時候把你丟開了?”
“有啊,像那回掉下馬去。”
不能說死,那便只有那一刻掉下馬去。越東風唔了一聲,“再叫一聲。”
“嗯?
他吻了一下他耳根,“再叫我一聲,以後都不討厭你,不把你丟開,都待你好。”
“彙兒……”
有一瞬間,越彙彷彿看到那鎖鏈徹底松開,不需再去問那不明白。他就此閉眼枕了片刻,好似已在暢想往後那漫長的無聊日子。
“叫越曇……”
而後一瞬,他還是睜眼一瞥:一條人影站在遠處,不知望了他們多久。
他本沒打算把人放開,但那聲遠遠傳來——“彙兒,你終於回來了!”
季千裡一愣鬆手,見高簷上一道高大挺拔的赭影,單手負背,頗有幾分威嚴。一根梅枝電掣般破空而去,那人一拂袖,雲淡風輕般一笑,轉身向著更高處去了,只一眨眼便不見。
“怎麼聽著像方……”季千裡回頭,“怎麼了?”
“就是他。”越東風目光一垂,“小師父眼力真好。”
“他怎麼也這樣叫……”季千裡不太高興,又怪道,“從沒見他這樣打扮,是不是連樣子也有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