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著河岸兩側尚未吐絮的棉田,少女們蜷在篷車的角落,忍受著令人眩暈的顛簸,想象著坐在高階馬車之中的赫爾蒙特女士的幸福生活。越過這個地上最大的蓄奴區的時候,安妮如往常一樣抒發了一番要“做解放奴隸的救世主”的感慨,然後這熱情又被她妹妹用殘酷的事實澆滅。
接下來,西方河濱大道循著拉瑪運河折向北方,在拉瑪遇到了被譽為“南方的血脈”的大河,麥特比西河(River. Metabissy)。
拉瑪運河開鑿於第二王朝中葉的十四世紀,是那“萬惡的柯曼家族王朝”留下的德政,建設目的是連線塔拉提和麥特比西兩大水系。建築在運河盡頭的拉瑪城,是眾多於南方獨立之後重新繁盛的精靈時代城市之一,如今這裡是中轉貿易中心,採礦業和運輸業繁盛。拉瑪還是自由軍西部防禦的主要支撐點,第七師“大意美亞”的八千名士兵駐守在這裡,作為對可能的聖森精靈軍入侵的警戒部隊。
在拉瑪,凱茲米·斯蒂豪斯前船長遇到了一些麻煩。在一行人參觀西南大武鬥場遺址的時候,由於和過路的冒險者打架鬥毆,被當地的民兵部隊——國民警衛軍當作可疑分子收押。
為了營救自己忠誠的手下,半精靈凱卡維搬出了上古精靈帝國時代的“家臣效忠條例”去和治安部扯皮;蕾莎為了用自己的野蠻與魄力支援他,便也一同前往。趁著這個空檔,少女們參觀完了“西南大武鬥場遺蹟”、“征服戰爭紀念碑”,以及“休·塔拉提家族罪惡陳列館”。在後世以“幻之美景”聞名的、即將在戰火中被燒燬的“獨角獸堡”由於被自由軍佔用,兩人沒能參觀到。
直到她們覺得在拉瑪已經沒什麼好玩地方的時候,凱茲米才被從拘留所裡面營救出來。
因此,一行人到達旅程的暫時終點,聯省共和國、暨所有自由國家的共同首都倫尼的時間,比預定晚了五天,日曆已經翻到了7月20日。
陽光漸漸西沉的時分,車隊終於停在了倫尼的西南門外。
“倫尼……我們終於到了。”在安妮·塞菲爾從馬車裡面跳了出來,舒展了一下已經被顛散架的骨頭。她稍稍鬆開皮甲的繫繩,讓涼風順著領口驅除一下身上的汗液。她有些慶幸之前自己許下了要個新身體的願望,那個常年缺乏運動的現代白領女性鐵定受不了這種旅行。
她抬起頭來,就看到了那著名的旗幟。藍色、綠色、黃色、紅色,四種顏色被白十字分割,組成了四色十字旗,在略顯昏黃的暮色下飄揚著。兩面白色副旗飄揚在自由之旗的旁邊,字作為首都特區的標誌。
“雖然有心理準備,不過還是沒想到城牆規模會這麼大。這些城牆,應該都已在大陸戰爭之中被地毯式轟炸炸燬了吧。”
五道拱衛城牆的第一道就在眼前,這道青磚水泥外牆是第四次自由戰爭後建造的,它的南側邊緣已經靠上了麥特比西河的北岸。從她所在的位置,就可以眺望到不遠處的大河;倫尼人將麥特比西河水引到了城邊,作為護城河保衛這座城市。
“好了,先別光顧著看名勝古蹟,現在可以說姐姐你的計劃了吧。我們已經到倫尼了,下面該做什麼?”亞麻色頭髮的妹妹也慢慢從車裡挪了出來,她的外表和往常一樣平靜溫和,看不出經過了兩個多月的辛苦旅行。
“計、計劃?這個麼……”聽到這個問題,安妮有些慌張,雙手不安地搓動著,“就是先到倫尼,然後……然後……”
“看著我的眼睛,姐姐,不要移開目光!”邦妮盯著她姐姐,“你之前說‘到時候再說’,但現在已經到時候了。到12月7日只有四個月了,無論你想要做什麼,時間都很緊張。”
“12月7日……?”安妮愣了一下,“那是什麼日子?那個人的生日嗎?現在連人都還沒找到,考慮開生日會是不是早了點……”
聽到這樣不著邊際的回答,邦妮的額頭眼看就要冒出青煙了。
“事變,事變啊!‘一日政變’!你不是天天抱著歷史書看嗎?就算沒看到那裡,那個人的傳記你總看了吧!他自稱家人都在這次事變中死於非命了!”
“啊,那一段太慘了,我只掃了一下……”安妮往後縮了縮,小動作從搓手變成了女高中生式的對手指。“人家不喜歡悲劇……”
“你以為你在看小說嗎?”邦妮絕望地嘆了口氣。她總是十分冷靜,但有時候實在拿自己這個大大咧咧的姐姐沒辦法。“好吧,我來給你補習一下功課。”
“1665年12月7日,任職一年的自由軍參謀會議主席拉德茨·戈瓦爾元帥聯合起倫尼衛戍區部隊和第10師‘倫尼’的部隊,發動了一次典型的自共體型政變。然而,這次政變卻因為克拉德·洛佩斯元帥的活躍而在一日之內就被鎮壓,甚至連策劃這次政變的究竟是哪些政治家都沒能搞清楚……”
“可以提問嗎,邦妮?”安妮舉起了手。
邦妮右手一甩,就好像她手中拿著教鞭:“所謂自共體型政變,就是民主國家的政治家或某些黨派勾結軍方要人,對其他黨派進行清洗的政變。這種政變一般很快就會宣告恢復民主制度、建立臨時政府,算是一種變相的黨派政治,在南方諸共和國中十分盛行。還有其他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