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灌木蔥蘢,先生生前喜愛的桂花樹散發著淡淡的芳香,許廣平女士種下的柏樹,周海嬰先生種下的臘梅都以長大成材,灑下一片別樣的蔭涼。
明理從附近走過,原本因為天氣而浮躁的心不知不覺的安定下來。
上學的時候,課文沒少學,沒少背,卻很難理解箇中深意,著眼點反而放在所謂的“魯迅先生寫就是通假字,我們寫就是錯別字”這樣不知該笑還是該悲的論點上。
有不少人說過,長大後重讀魯迅先生的作品會咂摸出不一樣的味道。
這一點,明理同樣體會不深。
因為他壓根就沒讀,還嫌上學的時候背的不夠多,不夠煩嗎?
然而,這些被他自覺不自覺丟到記憶最深處的東西,那些最不想在閱讀理解中見到的句子,卻在踏足這片大地之後,如同地龍翻身,不停地往外冒著。
——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藥的民族中,一定有許多“英雄”,專向孩子們瞪眼。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雖然這已是幾十年前的語句,放在當下卻沒有絲毫違和。
翻開咒術的歷史,都不需要粉飾,到處都是“吃人”二字。
而這個腐朽古老的咒術界確實有很多“英雄”,不敢抽刀向更強者,只敢拿弱者撒氣,專向孩子們瞪眼。孩子們在瞪眼中長大了,又向別的孩子們瞪眼。
明理、真希、真依不都是誕生在這窠臼之中?
這之中,唯有真希做到了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真依不及,明理同樣不及。
前者是怯者,後者撐死了不算怯者。
明理本以為這樣便夠了,但在與夏油傑、九十九由基這兩位特級接觸過後,他意識到了差距。
姑且不論理念的對與錯,他們加上五條悟,都沒有侷限於“獨善起身”,也沒有像真希那樣只是反抗自身的命運,他們反抗的是“吃人”本身。
咒靈吃人,以及比咒靈更可怕的人吃人。
明理又想起了魯迅先生的一個典故。
有人說: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魯迅卻說:你不能說,更多的人醒來之後,斷然就沒有打破這鐵房子的希望。
大概,這才是真正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