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懼寒,一年四季裡最受不了冬日。每年一到冬日苦寒之時,都是在青鸞山上熬過去的。
馬車緩緩前進,他長指輕輕掀起車簾,看著寫著齊王府三個大字的門匾隨著馬車駛去而越來越遠,直至看不見。
冬日雪裡的一切,看著都讓人心裡發寒。
他眼底一沉,放下了簾子。
身後車內的雲端寧則是將頭靠在車壁上,腦海還停留著方才蕭煦立在雪地裡的神色。
他眼底,彷彿盛著陰鬱蒸騰,想將這茫茫天地燒個幹淨的烈火。
她偏頭看向沉香,問道:“為何王爺會如此懼寒畏冷?”
沉香微嘆口氣,道:“殿下有腿疾,陰天寒日裡發作時,總是疼得厲害。”
雲端寧眉頭微凝,不解道:“僅是因此?”
沉香咬著唇默了默,半晌不答話,而後竟是眼圈一紅,抽抽搭搭地說了起來。
她自幼入宮,跟著一個老嬤嬤,十數年如一日地伺候殿下。
嬤嬤跟她說,殿下並非生來厭雪。
殿下與嬤嬤曾經歷過世間最冷厲的寒冬,凜冽的大雪紛飛。
永嘉三年的冬天,殿下還不足四歲。
那年是長息有史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漫天大雪不知疲倦,紛紛揚揚地堆滿了整個皇宮,冷得人心底發顫。
也是陛下第一次主動踏入鳳儀宮。
雖說因為過年,皇帝照例必得同皇後一道過除夕夜,但其實卻是皇後謊稱殿下有恙,才將陛下誆來的。否則即便是除夕夜,陛下也不曾有一年遵了這個例。
無人敢勸,無人敢問,規矩是皇帝的規矩,不是為了規矩皇帝的。
殿下自然沒病,不過陛下也不是真的相信他病了,來看他一眼就要走了。皇後在此之前反複叮囑他,父皇來了,記得笑,記得問安,記得多說兩句話,記得關心父皇。
殿下並沒有,他只是直直地盯著他的父皇,默不作聲。
陛下毫無意外地走了,其實無論殿下說與不說,說多少,如何說,陛下都會走的。但皇後自然怒不可遏,把陛下的離開歸咎在殿下身上,怒斥他是災星禍患,罰他在殿外雪地裡跪著。
這不是皇後第一次罰他,但卻是最重的一次。
皇後沒有說讓他何時起,於是他跪了很久很久。
很久是多久,嬤嬤也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