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可能,”沉香聽了忙急著反駁:“陛下寢殿中幾乎隨處可見沈子游的字畫,我不曾看錯了的。”
“是!陛下是收藏了許多沈子游的真跡,但這並不代表他喜歡。”
雲端寧聽懂了他的話中意,眯著眼看向他。“先生和陛下,相熟?”
蘇慳一滯,側首別過眼神,面無情緒道:“我不過一介平民,豈敢與陛下論親疏?”
雲端寧仔細打量著他,倒是不曾見過他神色這般慎重過,且一提及陛下,他似乎情緒都不大好,刻意在迴避這個話題。
沉香叫他二人說得雲裡霧裡的,聽不懂蘇慳究竟是什麼意思。
“先生既和陛下素不相識,又何來依憑斷言陛下厭棄沈子游的字呢?”
蘇慳深沉的目光轉向沉香,正色道:“陛下若當真喜愛沈子游,他早便被召入宮中,自此在禦前平步青雲,飛黃騰達了。你雖道陛下所藏沈字甚多,但卻從不曾添補,永遠只是他那些早年之作,是也不是?”
沉香叫他這話說得醍醐灌頂,轉念一想,似乎確實如此,這些年從不曾見陛下再提及沈子游了。
雲端寧垂眸支頤,看來這蘇慳也不簡單,嘴上說著和陛下素不相識,但言語中分明極為瞭解的樣子。
既然瞭解,那便好辦了。
她見蘇慳還站著,便起身笑著請他坐下,道:“還不曾問先生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蘇慳一面卻之不恭地撩袍坐下,一面開口:“子溫同我說了,怕你因此事煩心,讓我得空來給你出出主意。”
雲端寧手撐著頭,聲音慵懶無奈道:“難為殿下還想著羲和,煩請先生替羲和想個好法子。”
“若當真想送字畫,便送方其均的吧。他與沈子游師出同門,但風格與沈子游大相徑庭,其字雄渾豪放,大氣磅礴,陛下應當會喜歡的。”
雲端寧抬眼看他,眼底笑意漸濃。
“先生怎知?”
蘇慳別過眼去,“自然無法斷定,只是全憑猜測罷了。”
雲端寧見狀來了勁,向後靠著,倚在圈椅椅背上,抱著雙臂,唇角帶著隱約的逗弄笑意。
“既是猜測,天下書法大家不計其數,那為何不是旁人?”
蘇慳抿唇,“隨意猜測罷了,公主若是覺著旁人的好,亦可選旁人的。”
“羲和同先生說笑罷了,那便就選方其均的,恰好他那一幅《臨遠帖》正在我手中。”
蘇慳聞言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訝異道:“《臨遠帖》真跡在你手裡?”
雲端寧點頭,淡淡道:“十歲時,父皇所贈的生辰禮。”
“《臨遠帖》乃是被方其均稱為‘平生功業,盡寄此書’的得意之作,當年岐平宣業皇帝極愛方其均,甚至欲要以城一座換此帖尚且未果。我本以為此帖畢生無緣一見,沒想到……”
“方其均與我父皇志趣相投,許是吃酒閑談時隨手贈的。我本不打算將此帖千裡迢迢帶至長息,誰知那日杜若收拾時拿錯了,一併塞了進來。”
蘇慳此刻有些愕然,琢磨著雲端寧的話,字字都在挑釁他的認知。
吃酒閑談時隨手相贈……
他閉眼,吞了吞口水,緩緩道:“既有《臨遠帖》在手,那便萬事不愁,當真是極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