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柔閉上眼,咬牙道:“是……齊王妃。”
孟延意腦中轟然一響,有些混沌,不可置信地看向賀清柔,道:“竟是她?”
賀清柔微微點著頭,“妾身原是不信的,畢竟王妃曾貴為一國公主,又豈會做出這等事來?”
孟延意眼眸一定,眼前浮現出那雲端寧目下無人的蠻橫模樣,半晌,冷笑道:“是她也不奇怪,跋扈驕橫,不知禮數,心腸也歹毒無匹。”
見孟延意這樣記恨她,賀清柔便接著狀似無意地道:“夫君還同我說,說那齊王妃既是福星,亦是禍根。她出生之際是暴雨驟停不假,但也剋死了自己的生母。如今一嫁來長息,便引出了惡讖。”
孟延意眼神一凜,“惡讖?”
賀清柔點頭道:“娘娘久居深宮,未曾聽過也屬正常。如今滿街上都在傳‘日沉日沉,天將不明;無隨無隨,冀虎長寧’。”
孟延意心底暗暗複述著賀清柔的話,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她默默用力攥著桌角,低聲喃喃:“隨……無隨,這世上本就該無隨……”
她聲音極輕且又含糊不明,賀清柔只見著她唇瓣翕動,聽不清到底說了些什麼,她身子前傾,問道:“娘娘您說什麼?”
孟延意聞言霎時如夢初醒般霍然抬眼,聲音尖利,回道:“沒有!本宮什麼也沒說!”
賀清柔叫她的反應駭了一瞬,撫著前胸茫然地看著她。
孟延意知道自己失了態,便拉著賀清柔的手解釋道:“阿柔,本宮,本宮只是叫那話嚇著了。”
賀清柔不疑有他,另一隻手忙覆上她的手背,略頻寬撫地輕拍了拍她。
孟延意又垂頭反複念著那話,眉宇間滿是沉重憂慮之色。
“這話必不簡單,日沉日沉……一切皆是由那雲端寧而起,是她給長息招致不幸與禍端。”
賀清柔見狀抿唇,試探地問道:“那娘娘,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孟延意眼神堅定,正色道:“事關重大,本宮必得先稟報陛下。”
這話讓賀清柔一驚,有些始料不及。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童謠就是把利刀,刀尖直指著齊王咽喉,那羲和公主充其量不過是個叫劍氣累及的鋪墊。
“這童謠尚還牽扯著齊王殿下,若是直接讓陛下知曉,豈非對齊王也不利?”
孟延意眼底閃過幾分異樣,冷聲道:“童謠既如此傳了,本宮又有何法子保他?本宮只管將這十六字一字不差地告知陛下,如何處置,自然悉聽陛下裁決。”
孟延意不喜這個獨子,賀清柔自然也知曉幾分。
但於情,齊王畢竟是孟延意十月懷胎的親骨肉,她從來未當真想過孟延意會狠得下心大義滅親;於理,齊王是儲君的首選,若一朝榮登大寶,屆時她便是皇帝生母。若齊王出事,她失去依傍,勢必處境艱難。
總之他母子二人再如何相看兩厭終歸也是榮辱與共,一併捆綁著的。
是以,來之前夫君讓她探探皇後對齊王的態度時,她還深覺夫君荒唐。她雖說不算是對孟延意瞭如指掌,但也是自小一道長大的,對她多少也有些瞭解。她這人雖說的確狠心冷情了些,但也不是那般昏聵不明事理之人,怎會去幫著旁人迫害自己親子?
但此時賀清柔卻是徹底驚住了,愣怔地看向孟延意,模樣分明還是那般,但似乎已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了。
賀清柔手心出了溫熱的汗,她一面絞著帕子,一面斂眉小心翼翼問道:“若是陛下……依那童謠之言,要……‘無隨’呢?”
孟延意此時反而略放鬆了些,聞言眯了眯眼,冷笑,“自然是陛下聖明,子溫為守護長息安寧獻身,本宮這個母後,也與有榮焉。”
賀清柔心陡然一沉,如墜冰窖,只覺得眼前金冠華服,妝容精緻的女子,極為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