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無端做了那孟延意的孩子,怎會在深宮中受人欺淩,怎會被叫了二十年的災星?
蘇慳抬手痛苦地捂住臉,細碎的嗚咽自他指縫中傳出。
“是我……是我對不起子溫,是我害了子溫……”
“當年她來找我,跪了整整一日,不住懺悔,希望我給她一個彌補悔過的機會。讓她將子溫接入宮中,養在膝下,自此視如己出,還他應有的一切,包括無上尊榮的皇位。”
雲端寧聞言眼神清寒,語氣涼薄,“你便將殿下交給了她?你憑何做主他的人生?”
蘇慳恍惚地點著頭,肯定雲端寧的話,啞聲道:“是我的錯,罪魁禍首是我,是我蠢笨如斯,叫她輕易蒙騙。”
話說及此,以往發生的種種,便在雲端寧腦中如走馬燈般一一閃現。怪道蘇慳待蕭煦如此盡心竭力,怪道孟延意如此厭棄蕭煦,原來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甚至彼時蕭煦生辰,沉香道蘇慳舍棄了蕭煦七月的生辰,替他定了六月初九的新生辰,原根本不是無心之舉。
六月初九,才是蕭煦真正的生辰!
雲端寧驚覺,手心竟是沁出了細汗,她抬眼凝視萎靡的蘇慳,問道:“先生這些年之所以處心積慮襄助殿下,是為了彌補當年之事,而始終不願說出這個秘密,是怕殿下記恨你吧?”
蘇慳苦笑一聲,眼角的淚無聲地湧出來,“子溫恨我,是應該的。我不配做他的舅父,我無論做什麼,都無法贖罪。我將這個秘密藏了二十餘年,便更是鑄成大錯,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將真相告知陛下,若他知曉子溫是長姐的孩子,必然會善待他。”
他的淚像是流不盡一般,臉上淚痕幹了又濕,“這是我,唯一能再為子溫做的事了。”
“待他得知真相後,無論怎樣恨我怨我,或是自此與我再無瓜葛,我都毫無怨言,一切錯皆在我身。”
“先生又在替殿下做主了。”
蘇慳聞言愕然抬首看向她。
雲端寧眸光銳利,正色道:“先生與殿下相識十餘載,陪他一道同甘苦,共患難,難不成他在你心中便是這樣一個薄情寡義,輕言愛恨之人?”
蘇慳叫這一番話說得怔在原地,半晌無言。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公主的確比他看得更透徹。子溫雖面上寡情冷淡,實則內心重情重義,心中其實十分看著與他的這份“師徒情分”。
雲端寧垂眸深思,驀地想到什麼。
“先生可有十足把握,確保陛下信你?”
一樁二十餘年前的舊事,僅憑蘇慳三言兩語,便要讓陛下相信,他當年被迫迎娶的皇後,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他疏遠冷待了二十年的人,是他最愛女子的孩子。
他真的會相信麼?或者說,真的願意相信麼?
蘇慳扯出個笑來,雙眸空洞地盯著搖曳的燭火,喃喃:“他見了那東西,不必我多說,便會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