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無論是詐與否,他都只有迎戰這一條路。
他睜開疲憊的雙眸,倒映著遠處重積的烏雲,長嘆一聲。此一戰,孤注一擲,他只可勝,不可敗。
蕭然甫一踏入鳳儀宮,一場大雨便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乍起的狂風,呼嘯叫囂。
他獨自前來,並未差人通報,跨入殿時,還不忘將殿門牢牢關了起來,隔絕住外頭的冷風涼雨。
聽得外殿有動靜,碧荷一面自裡間向外殿走,一面喊道:“何人在外?”
她喚了幾聲無人回應,心下以為是哪個小宮女這樣不機靈,便皺著眉頭掀起珠簾朝外探頭正要數落幾句。豈料這一看整個人便一僵,下意識驚呼道:“陛下!”
蕭然將食指貼在唇邊,示意她噤聲,她忙捂住唇,一言不發地垂下頭。
“皇後可還咳了?”
碧荷聽他聲音放得低,便也隨之壓低了聲線。
“這幾日已好多了,除去夜裡還會時不時咳幾聲,便都與往常無異了。只是……”
聽她話頭戛然而止,蕭然抬眸輕掃了她一眼,“有話便說。”
碧荷叫他這眼神看得一顫,也不敢拖沓,忙垂頭囁嚅道:“只是……娘娘自打,病了,便有些鬱結於心,整日愁容滿面,也不似以往那般常笑了。”
碧荷言罷,深深埋著頭不敢去看他,她這話實則說得十分委婉謹慎。其實娘娘哪裡是病了後才性情大變,分明是當上這個皇後起,便再無歡顏。
蕭然聞言微微頷首,撥開珠簾踏入裡間,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身單衣,面色蒼白,立在窗前發愣的陸盈溪。
碧荷見狀一驚,慌忙拿起一側衣架上的大氅,一面小跑過去抖開為她仔細披上,一面擔憂道:“小姐怎連件外裳也不披便站在這風口裡,當心又著了涼。”
陸盈溪神色木然,仿若不聞地依舊看向窗外。
“碧荷,”半晌,她才扯了扯大氅,垂眸慢吞吞地開口:“這回是你叫錯了,本宮已不是將軍府的小姐了。”
碧荷聞言恍悟,垂首道:“是,碧荷糊塗了,娘娘。”
依舊保持著手攏珠簾動作的蕭然見陸盈溪這般情狀,雙眼微眯,眸色漸深。他不自覺地用了幾分力,竟是拽落下幾顆珠子來,濺落在悄然無聲的殿中,清脆響亮。
陸盈溪叫這聲音一驚,這才如夢初醒般偏頭看去,見珠簾後負手而立的蕭然,她先是訝異了一瞬,繼而沉寂的眼底躍上幾分光華,莞爾一笑:“正則哥哥,你來啦。”
她笑得明媚,點亮了殿中沉寂的陰翳,也給蕭然的眼底塗染上幾抹亮色。
蕭然不動聲色地放下攏在手心的珠簾,將扯落的珠子納入手中,藏在身後。
他溫聲道:“病可大好了?”
陸盈溪款款走來,他便自然熟稔地牽住她大氅下的手,扣在掌心,一手輕柔地攬住她的肩頭,擁她走向榻邊坐下。
“我已好多了,這幾日咳得也少了,正則哥哥不用過分擔憂我。”
蕭然抬手撫著她鬢邊的碎發,眉眼溫和,低聲道:“待天晴時朕陪你出去走一走。”
他還記得,陸盈溪從前便玩性頗大,總是在家中待不住,三日必得出去玩上一日。眼下在這宮中憋了這許久,除了個碧荷便無人說話,想來應是悶得厲害。
陸盈溪聞言眼見得眼中躍出幾分喜色,面色也隨之紅潤了幾分。
不知想到什麼,她又挽著蕭然的手臂,彎唇笑道:“回將軍府吧,我有些時日未見哥哥了,想念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