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鴻點了點頭:“都說姓傅的殺伐果決,刀下從不留人,可到底是留下了李恩第這個前任首輔。李家手裡掌握著多少官員的把柄罪證,連我都不敢妄下定論,別看如今在家歸養,他的心,可從未離開過京城。”
“既然如此,那為何他連反抗都不曾,就灰熘熘的離京歸鄉?”楊佋不解道。
“因為沒有勝算。”
“他的落敗,不是敗在傅東來手中,而是皇帝不再需要一個能和皇權對抗的首輔了,他不走,只怕連那根獨苗都保不住。他手中掌握的那些人,想要幫他坐穩首輔之位是不可能了,但用來對付傅東來,幫咱們鋪平前路,確實易如反掌。”
“是以,不管楊景心中是怎麼想的,都由不得他,他以為李恩第的那些遺澤是好拿的嗎?”穆鴻奸詐的像只歷經世事的老狐狸,步步為營,機關算盡。
“至於王子騰,經過此事,他和傅東來時徹底的不死不休了,不把傅東來從次輔位子上落下來,他絕不敢回京。”
......
三日之後。
時嘉德八年,十月初一。
大朝會。
福建按察副使呂大甕上疏,言稱“內閣次輔傅東來,欺上瞞下,借新政之由把持朝政,打壓異己,朝中官員每必曰新,不然便遠方千里,終年不得再回中樞。”
又言“新政借開海之由,大肆斂財,為此不惜打壓地方百姓,與民爭利,海關引一出,被新政一派官員把持,每獲一引,先抽三成引利,以致江南商獲難行,家毀業敗者不知凡幾。”
浙江新昌知縣泣血頓告“紹興知府傅斯年,仗其族叔為當朝次輔之威勢,苛加賦稅,魚肉百姓,紹興治內,凡縣官員如有不出‘孝敬’者,視之為‘外’,凡以財源開路者,必稱‘兄弟’,‘外縣’則多加攤派,或有失期冗賦不足者,當廷杖責,官員苦不堪言。”
又有稱“外官幾番累本進奏,俱被擱置不理,傅家叔侄阻斷內外,矇蔽聖聽,地方官吏有苦難言,有冤難伸。”
四川敘州知府奏本,稱“佈政參議張子辰,以改土歸流為由,行苛虐屠殺百姓之事,敘州十寨川民僅存起四,漉血遍野,百姓盡數逃離本鄉,或入山中采薇為食,甘當野民。”
言情
朝會上,皇帝大怒,拂袖而去。
當日,旨出華蓋殿。
“著山西總督馮恆石依律嚴辦,凡山西地方罪官,不必押京再審,就地處斬,左都御史金代仁急速回京。”
又令“福建按察副使、敘州知府、新昌知縣,不思上報君恩,攻訐朝廷重臣,即刻罷官為民,永不起復。”
嘉德想要用雷霆手段將此事壓下,否則一但蔓延開來,便是他也阻止不了百官的彈劾。
傅東來不能動,不是因為君臣私恩,而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
只是儘管嘉德已經做好了準備,甚至給了馮恆石相機專斷之權,但依舊低估了舊派官員的決心和膽氣。
旨意一出,不說外省,便是京中官員都義憤填膺,留在京中的舊派官員畢竟少數,此中大半都是以清流為首,開始攻訐傅東來弄權罔上,矇蔽聖聽,甚至不惜扣上一頂“奸臣”的帽子。
可以想象,等旨意一但傳開,必定是內外人人喊打,一時間傅東來的次輔之位,如同坐在了火山口上。
“陛下回護之心,老臣不甚犬馬怖懼之情。還請陛下以朝事為重,罷臣之職,戴罪下獄,以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吧。”傅東來幾欲涕淚老聲嗚咽的說道。
嘉德心感煩躁道:“愛卿怎不明白,他們這不是衝著你來的,是衝著新政來的,是衝著我大乾的百年基業來的。朕一但退步,他們就會得勢而進,如今逼著朕收回成命,罷你的官位,那下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