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情
車窗外的風景,在火車穿過一條漆黑漫長的隧道後,忽然發生了變化。隔著玻璃,甄稚看見戴著棉織口罩的女工們伏身在一臺臺縫紉機前,將圓領秋衣的前後片縫制到一起。這面玻璃,是紅葉服裝廠車間的檢視窗。火車又鑽進一座山體。再見天日時,玻璃外是甄家的四合院。甄稚看見爺爺仰面躺在那棵果實幹癟的石榴樹下,杜若背對著她,蹲在地上奮力做著心肺複蘇。這面玻璃,又變成了救護車的車窗。“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天津站。請在本站下車的旅客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做好下車準備……”甄稚被困在這兩個反複更疊的畫面裡,陷得很深,耳邊響起的廣播聲也無法把她的意識拉回現實。“醒醒,到站了。”嶽山川搖著她的肩膀,直到她別在耳邊的碎發都滑下來,她才終於睜開了眼睛。火車的玻璃窗外,天色已成稀釋過的淡墨。已經六點了。“做噩夢了?”嶽山川把鄰座那些睡得歪七扭八的旅客推開一些,站起身從行李架上取箱子,“看你額頭上都是汗。”“沒。就是奇怪的夢。”他們上車時,長途旅客們在睡著;到站離開時,這些人還沒醒。他們也只是悄無聲息地在別人的夢境裡做客。嶽山川見她搖搖晃晃地拖著一隻大箱子,沒精神地跟在後面,就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先去找了一家市中心的旅館。他見甄稚困得神遊物外,就從她衣兜裡掏出身份證,把自己的一起放到前臺:“兩個單間。”“真不好意思,只有一個標間了。”辦理入住的年輕女人查了查登記表,“現在時間太早,剛退的房間都還沒打掃。”“也行。”嶽山川一手拖著箱子,一手拽著她,走過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刷開房間,然後把箱子交給她:“你睡會兒吧,九點鐘我來叫你。”“你去哪兒?”甄稚揉著眼睛看他。“出去隨便走走。”嶽山川說,“難得到另一個城市,可不得抓緊時間逛一逛?”甄稚也沒多想,把卡插進取電槽:“你可真有精神,平時沒少在網咖通宵吧?一會兒見。”506號房門立刻在嶽山川面前關上,一秒鐘都沒猶豫。他打著呵欠轉身往…
車窗外的風景,在火車穿過一條漆黑漫長的隧道後,忽然發生了變化。
隔著玻璃,甄稚看見戴著棉織口罩的女工們伏身在一臺臺縫紉機前,將圓領秋衣的前後片縫制到一起。這面玻璃,是紅葉服裝廠車間的檢視窗。
火車又鑽進一座山體。再見天日時,玻璃外是甄家的四合院。甄稚看見爺爺仰面躺在那棵果實幹癟的石榴樹下,杜若背對著她,蹲在地上奮力做著心肺複蘇。這面玻璃,又變成了救護車的車窗。
“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到達天津站。請在本站下車的旅客提前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做好下車準備……”
甄稚被困在這兩個反複更疊的畫面裡,陷得很深,耳邊響起的廣播聲也無法把她的意識拉回現實。
“醒醒,到站了。”嶽山川搖著她的肩膀,直到她別在耳邊的碎發都滑下來,她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火車的玻璃窗外,天色已成稀釋過的淡墨。已經六點了。
“做噩夢了?”嶽山川把鄰座那些睡得歪七扭八的旅客推開一些,站起身從行李架上取箱子,“看你額頭上都是汗。”
“沒。就是奇怪的夢。”
他們上車時,長途旅客們在睡著;到站離開時,這些人還沒醒。他們也只是悄無聲息地在別人的夢境裡做客。
嶽山川見她搖搖晃晃地拖著一隻大箱子,沒精神地跟在後面,就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先去找了一家市中心的旅館。
他見甄稚困得神遊物外,就從她衣兜裡掏出身份證,把自己的一起放到前臺:“兩個單間。”
“真不好意思,只有一個標間了。”辦理入住的年輕女人查了查登記表,“現在時間太早,剛退的房間都還沒打掃。”
“也行。”
嶽山川一手拖著箱子,一手拽著她,走過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刷開房間,然後把箱子交給她:“你睡會兒吧,九點鐘我來叫你。”
“你去哪兒?”甄稚揉著眼睛看他。
“出去隨便走走。”嶽山川說,“難得到另一個城市,可不得抓緊時間逛一逛?”
甄稚也沒多想,把卡插進取電槽:“你可真有精神,平時沒少在網咖通宵吧?一會兒見。”
506號房門立刻在嶽山川面前關上,一秒鐘都沒猶豫。他打著呵欠轉身往外走,路過前臺時打聽了一下附近的網咖。最好是座位軟、適合睡覺的那種。
賓館的床墊很軟,不是家裡的席夢思。甄稚睡了兩個小時,渾身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癱軟無力,精神卻倒是恢複了很多。
她簡單洗漱後,穿上那件從西單商場買來的假兩件千鳥格連衣裙,開啟房間的窗感受一下氣溫。緊接著就被北方的冷風凍得激靈了一下,趕緊換回了運動長褲和拉鏈外套。
甄稚順著樓梯一圈圈轉到一樓,本想問問前臺506房間的另一個房客有沒有留言給她,結果一轉頭就看到大堂的角落,嶽山川雙手插兜靠著沙發在打瞌睡,兜帽遮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