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陶少忙否認著,但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好,發現自己對媚雲真是一點都不瞭解。不過想想,媚雲不過是青樓女子,逢場作戲而已,又哪值得花真心去了解。
“去吃點宵夜麼?”
“他也是頂喜歡看戲的,有閒的時候,他會伴著我唱兩三段子,解乏。”媚雲如同自言自語般說著,眼眸裡透著歡喜的神采。
他,應該是關少吧,陶少不知道媚雲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多少的故事,但總歸有些什麼刻骨銘心的吧,才會如此的念著想著,無時無刻,即使身旁有另外的一個男人陪著。
看樣子,今晚也不會有什麼進展了,陶少覺得有些洩氣。
“我送你回去?”張少伸手截了一輛黃包車。
“哦,不了,我想一個人走走。”媚雲的視線越過陶少,落在未知的遠處,幽幽嘆了口氣,“都說戲如人生,這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戲呢?”
陶少思量著她話中的意思,抬起頭,才發現媚雲的纖纖背影已去的遠了……
究竟是怎樣的一段過去才沉澱出如今的她呢?如一段迷,帶著倦怠的嬌慵,帶著無奈的歡顏,讓人無法忘懷。
這是一條長長的街道,街的盡頭搭著一個戲臺,高大的戲臺在寥寂的初秋裡也顯得孤單而渺小,一輪殘月斜斜地掛在深沉的天空中,沒有星子,只有發著冷冷的清輝,映著戲臺上的女人。
戲臺上的女人揮舞著長長的水袖,沒有束頭,長長的頭髮披散著,垂在身上,手上,尖細的嗓音,穿透厚重的黑暗,她在等一個人,那麼清晰地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等他的到來。
他,終於出現了,一個人站在街角,默默聽著她唱曲兒,他知道,這是《霸王別姬》裡的一齣戲,虞姬自刎。媚雲不知道今天的戲,他是否有來看,來了,便會知道,便會看見她,看見陶少。
“……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媚雲有些分不清這虛幻與現實了,很苦,心裡的苦楚一絲絲蔓延開去,沒有他的話,賤妾何聊生?
他籠著手靜靜地站了會兒,終向她走來,穿過戲臺下那些凳椅,那些沒人收拾,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的凳椅。然後,他,在臺下站定,抬頭望著臺上依舊唱著的女人,那早已淚流滿面的女人。
媚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猶自未覺,吐出最後一個音,伏在地,半晌,還是說話了:“或許我就這樣死了,你都不會為我落下一滴眼淚的。”帶著苦楚,帶著賭氣,帶著……恨不起來的恨。
他嘆了口氣,“虞姬死了,霸王也就死了,只是,我這樣一個從骨子裡腐爛透了的人,有什麼資格去比霸王?或許,我早就應該死了。”
“那你為什麼不來?明明留了票給你。”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問他這樣一個問題,只是心裡想著,就問出來了。
他又嘆氣了,他嘆的氣永遠都是那麼深沉,一如這夜,“媚雲,你不是有那陶少陪著你,我來作甚?看著你們卿卿我我嗎?徒增我的傷心。”
媚雲站起身,在他面前伏低身子,長長的水袖拂過他俊朗如月的臉龐,“你應該知道,我不過是拿他氣你,我這心裡,早已容不下其他人了,”一雙眸子柔膩地似乎要溢位水來,“……只有你,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啊。”
他將臉貼近她的纖手,感受著她的溫熱,聞著那熟悉的脂粉味道,“難怪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我這愚笨的人,怎能體會到你那良苦的用心?”
她不要再等了,今晚,現在,她一定要個確切的答覆了:“你上來,陪我唱完這出戏,好不好?我一個人唱,悶得慌。”
他順從地上來了,和她一起排戲兒,唱曲兒……他的聲音很好聽,只是有些渺茫,一如他的人,渺茫地彷佛我永遠也抓不住……
冷不丁,媚雲素手一翻,雪白的劍刃從水袖下現了出來,頂著他的脖頸,她知道,饒是隔著一層襖子,他仍可以感受到這利劍的寒氣,“昊郎,你若負了我,我寧願你現在就死了。”
他臉上卻毫無驚懼之色,反將脖子向劍刃靠近了些:“這會兒,不知道這熱血噴出來是怎樣一副場景。明明是你把真心拿著玩。”
她抬眼瞧著他,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自己這樣的決定,究竟值不值得。
“旖筠死了。”關昊想起了那口被封住的井,那裡埋著曾經也如同花兒一般的女子,曾幾何時,倚著門欄,端著紅酒杯,看滿院杜鵑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