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鹿呦的下巴繃著勁,想要抬頭向別處看一看,嘴裡撲哧一聲噴出星星點點的口水,鬆了力氣,又失敗了。
她無奈地仰躺直視模糊的房頂,嬰孩的身子小大人兒似地嘆一口氣,太難了。她沒喝成孟婆湯就從她親孃的肚子裡爬了出來,靈魂是上一世的,身體是新出爐的,哪裡都不適應。
她癱在搖籃床上,等待著力氣恢復,同時側側耳朵,繼續偷聽門外丫鬟之間的小話。
這時外面一直嘟囔的輕語,突然提高了聲音,一個稍顯稚嫩的嗓音帶著喜悅問道:“五月姐,柳嬤嬤真的去了前院?是籌備明天二郡主的洗三禮麼?”
小丫頭連聲的詢問透露出內心的焦灼,另一人低聲呵斥:“小聲些,把人吵醒了,你去哄不成?我可不去。”五月說著,瞪了眼一臉尷尬憨笑的小丫頭。
“什麼二郡主,王爺可還沒請封呢?叫二小姐。”五月抬手抿了抿鬢角的碎髮,烏黑髮絲間的金耳環被太陽照耀閃著金光。
五月是王妃身前的二等丫鬟,平日在一月,二月這些一等丫鬟面前伏低做小,但在這一眾連等都沒封上的小丫頭眼裡可是不得了的存在。
齊鹿呦感覺聽到了關鍵之處,小耳朵更是支稜著,只聽那個叫五月的丫鬟裝作老道模樣,半漏一句:“瞧著可不一定呢!”
她往正房的方向使了個顏色繼續說:“當日知道是個小姐,臉色一下就變了,滿屋子的人都跪下了,就怕被殃及。你想想自從有孕,這十個月盼啊盼的,金銀玉器,錦緞綾羅都裝滿屋子了,可那是期望來個兒子,一個女娃子頂什麼用?能繼承王位嗎?”
五月端著架子,滿意地看到小丫頭一副見了大世面的神情,壓低聲音又說道:“王妃啊,都氣得血崩了,柳嬤嬤匆忙點了我和辛媽媽過來照看這個小姐,這麼偏遠的院子都用上了,誰心裡還沒有點數?”
齊鹿呦也是才知道自己昏睡過一日,今天是她已經出生的第二天,至於她的處境,不用被兩個丫鬟說嘴,她都知道。
但這兩個小丫鬟有一點說錯了,親孃對她可不是不喜,而是恨不得她立刻死了。
還記得自己在一群同事的驚呼中陷入黑暗的,那一剎那極快又極慢,讓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要死了。這麼多年來說不上輕鬆,自己為了賺錢努力工作,身體熬到極限了,老天爺要帶她走,也是常理。沒有悔恨,沒有遺憾,一種平淡的感覺,要死了,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恍惚間,齊鹿呦發現有人在薅自己的腦袋,隨之身側出現持續地擠壓感,一下一下,迫使她向下移動,新鮮空氣猛地湧入鼻腔。她還沒反應過來,小巧的腳丫子被一雙粗糙的手緊緊握住,整個身子傾斜向下,啪啪兩聲,屁股被大手拍得震天響。
痛覺被放大無數倍,不自覺地哭出聲:“哇哇哇……”,眼淚順著臉頰砸到地上,太疼了!
接生婆聽到齊鹿呦的哭叫後,鬆了一口氣,抿著的嘴唇松下幾分,眼睛一掃,又瞬間繃住,手腳利落地將齊鹿呦包好,交給一旁臉色灰白的柳嬤嬤,趕緊退到一旁。
喧鬧歡呼的聲音不知從何時消失,寂靜來的突然,只剩下些許衣服摩擦的窸窣聲,再一看,視線所到之處,丫鬟婆子都跪倒在地,頭深深地埋下。
倏地的無聲讓齊鹿呦有些慌張,明明剛才還在為她的誕生喜悅,這是怎麼了?
柳嬤嬤小腳快走,迅速將包好的齊鹿呦帶至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