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凱旋兩日,洛陽城中可謂日日笙歌。小亂初定,東都又見太平興盛,自是上上下下都歡喜極了。桓家立得大功,桓府門前,日日車馬簇簇。
交州乃至於附近的諸郡的勢力有待重新洗牌,一時間,很有一批人活泛了腦子,準備蠅營狗苟,抓住這個機會,攀一條好出路。
劉忱自從返回東都那日,便一直是高門緊閉,一應訪客都不見。腦子活絡些的,都轉而到桓府來尋些門道。偏偏桓相自詡高潔,不沾黨爭之事。有這般的客人上門,雖是客氣相待、禮數週全,卻絕不鬆口妄議信王如何,又或者東宮如何。
信王態度不可捉摸。一班人又想著,東宮到底是東宮,便又想著到鄧曜這個東宮紅人跟前尋尋機會。東都城中這幾坊,兩條街巷,兩日裡真是熱鬧非凡。
這兩日,蕭因並沒有見到炙手可熱的鄧曜。鄧曜身邊的十三來到桓府西院想見蕭因,卻被西院角門上的小廝回一句:“主子說不想見。”給頂了回去。
蕭因自那日見了劉忱,就有些鬱郁的。採蘋瞧在眼裡,一邊收拾著行李,疊著衣服,一邊忍不住說道:“其實,奴婢覺得,都護心裡一定是掛念著翁主的。只是如今都護得勝歸來,自然有一堆人和事要應付,所以才不得親來,翁主又何必……”
“好了,”蕭因打斷她,“你真是越來越話多了。還不快收拾,明天就要啟程了。”
“明天?”採蘋很是為難,“怎麼突然就定了明天呢,都還沒和都護……”
“我已經同適之哥哥講過了,倘若都護不方便,就勞煩桓府派人相送了。”蕭因起身走到廊下,問廊下的小丫頭,角門外馬車是不是備好了。
其實,蕭因並不是為鄧曜這兩日沒來相見而氣惱,相反,她倒是有些不知怎麼去面對他。桓適之和劉忱的話,眼前的局勢,種種的猜疑和迷霧,都不能不叫她有些畏手畏腳。從前灑脫無束的清河翁主哪去了呢?竟被長安壓抑的日子給磨沒了嗎?蕭因感到些微的難過。
西角門外的行道不寬,兼之又是在桓府側面,故而沒什麼人。一輛小巧的垂蘇馬車,小青馬原地踱著步子,倒是顯得孤零零的。馬車伕帶著斗笠,低低地垂著頭,還未等蕭因走到跟前,便已經跪在了車轅前面,等待著為她墊步上車。
蕭因皺了皺眉頭,回頭對角門上的小廝道:“怎麼沒有墊步的杌凳?”
“回翁主的話,平日裡主子們用車都不走這個門,所以一時沒個準備,還請翁主見諒。”小廝垂首答話。
這個桓府還真是,表面上這樣厲害氣派,竟連一個小小的杌凳都沒個準備,蕭因暗自想。只得踩著車伕一面上車,一面吩咐道:“去城西的公冶邸。”
適之哥哥曾提到,他的老師公冶先生有一個女兒,懂測卦,或許可以為她一解心中的為難吧。
馬車行得飛快,穿過西街鬧市的時候,蕭因幾乎可以聽見兩旁躲閃不及的百姓的驚叫聲。她甚至都來不及掀起簾子看是不是傷著了人。相府的車伕都這般有恃無恐了嗎。蕭因心下忿忿,卻坐得不穩,幾乎不能掀起簾子制止他。
車輪顛過一塊兒缺了口的石板,正好一歪,連帶著車簾一揚,被顛得已經是七葷八素的蕭因從揚起的空蕩裡一瞧,馬車早已經過了公冶家所在的那片街市,正從西城門往城外衝去。
“你要去哪兒?”蕭因大叫,“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