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小果殼給孩子們洗洗涮涮,大概是白天玩累了的緣故,小果殼看著他們都在用小手揉著眼睛,便抱他們上床,他們粘著枕頭還沒到一分中便睡著了……
小果殼給自己衝了杯咖啡,這已經成了她這一年多以來的習慣。儘管她容易失眠,喝咖啡更不容易睡著,但是這咖啡的香氣能夠讓她的神經暫時得到放鬆。
她捧著咖啡杯,看著兩張熟睡的小臉,往事浮現,也許在別人眼裡往事如煙,會隨著風消散在歲月裡。可對她來說過往之事如一把刀,刀刀刻在她的心頭!
她不由得想起眼前這兩個孩子,當初來得並不那麼的容易。小果殼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記得第一次產檢時醫生對她說:“你懷孕了,注意休息!而且胎兒已經有心跳了。你下個月來複查!”
記憶中的“胎兒、複查”這兩個字眼讓小果殼的手突然顫動了一下,當初她明明真真切切感覺到了幼小生命,卻被冰冷的影像報告打上了“胎停”的字眼——一個她不太明白可又讓她不得不去面對的醫學語言。
還有那句“喂,老公你在哪?”的期盼久久在腦海中迴盪。可當初她的丈夫因為手頭工作沒在身邊,她也還記得那種突然被什麼東西抽空、眩暈隨時要倒在地上的感覺,她真希望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切就可以結束了,可她還有意識,還站得起來。
這也許是上天對她的懲罰!也是對他丈夫的懲罰!她想起自從醫院回來後,人日漸消瘦,在父母的再三追問下向父母和盤托出事情的經過。小果殼的母親差點沒暈過去,父親雖然沒說什麼,卻時常陰沉著臉,對小果殼的丈夫從此再也沒了好臉色。
為了緩和大家的情緒,也為了能當上母親,小果殼說服丈夫做試管。為了能有孩子,她忍受了打在身上的一百多針和各種檢查之苦。在小果殼看來肉體上的痛苦是可以承受的,更深的痛苦來源於她那顆求而不得的煎熬,她想起自己扎完最後一針時曾對著天空呼喚:“孩子,你在哪,你遲早會來的吧!”
小果殼的心心念念終於等來了她的兩個寶貝,而且還是一對龍鳳胎。孩子長到一歲多,小果殼的丈夫從來沒有換過一次尿布,只是在閒暇時逗逗他們。而且他的仕途似乎也有點不太順利,再加上養孩子和公婆經常來要錢,小果殼丈夫的笑容越來越少。小果殼也忙於照顧孩子,對丈夫疏於關懷。
想到這,小果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喝了一口咖啡,咖啡為何如此苦澀,她明明已經加了很多的奶和糖。她不願意再回憶往事,可是回憶的閘門一旦開啟就很難關上……
她彷彿看到那個改變她命運的早晨:時間不早了,丈夫卻還沒有起床。她想去叫他再順便責備兩句,卻發現床頭櫃上放著一瓶安眠藥。一看到安眠藥的瓶子,小果殼的兩腿發軟,她跌跌撞撞去去找手機,膝蓋直接撞到床邊的鐵凳子上,可能流血了,但她已經顧不上了。孩子們似乎也預感到什麼,哇哇在房間大哭。
120急救車趕到了,將小果殼的丈夫送往醫院,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他漸漸的沒有了呼吸……
每當想到此,小果殼的呼吸就變得異常的困難,她把脖頸往上一抬,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氣,那種窒息讓她吞嚥困難!她轉過頭痴痴地看著孩子,他們睡得正香,小嘴嘟嘟的蠕動著,留著口水。這種情景在那出現過?小果殼在頭腦中搜尋著相似的記憶,但她想不起來了,又或許是她刻意地遺忘。
在白天的相聚上,董依依都刻意避開小果殼的眼神,雖說小果殼看上去已經變得成熟、穩重,但是她眼神中的那絲悲哀還是無法掩飾。
那種哀傷的眼神,董依依看到過,是在葬禮的那天,她遠遠的看見小果殼站在門口迎送賓客。當時小果殼的頭上裹著白布,一身白衣如雪,她那清瘦單薄的身體彷彿要融在悲傷裡,尤其是眼神的哀傷,讓董依依不忍直視。
小果殼她臉色蠟黃,整個人像踩著棉花。小果殼的母親扶著她,背上揹著一個一歲多的孩子,頭埋在外婆的背上,睡著了。另一個則由外公揹著,吊在背後,她睜著小眼睛驚恐而好奇的看著大人們來來往往。
外婆背上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餓了,或許是做夢,一下“嗷嗷地哭起來!”,外婆趕緊抖動著、邁開腳步、反著手拍著孩子的屁股,說“乖,不哭、不哭啊!”只見孩子外婆的眼圈又紅了。
當時小果殼追過去,說“媽,你放他下來,我喂兩口吧,可能是餓了!”小果殼背對著客人,給他餵奶,他擺著頭找著奶頭,用力的允許著,“哇——”又哭開了。前來祭奠的人越發的多起來,小果殼有點無措的慌張,“媽,你趕緊去兌一點奶粉吧,我的奶沒了!”
那種混亂、憂傷的情景至今還留在董依依的腦海裡,與此前她們姐妹相見,小果殼挽著她的胳膊,瞎聊閒逛的情景形成鮮明的反差,而後者可能一去不復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