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如意著急了:“白醫生,你不能走啊,請你回來,把手術做了好嗎?求求你了——”
“你們另請高明吧。我無能為力。”白羽凡很堅決的說,“小夏,憑你說,戴著這麼沉重的枷鎖,帶著這麼沉重的思想包袱,我這個手術能夠做好嗎?我也不害人了,誰讓你們害我在先?沒辦法。”
見白醫生要往外面走,羅如心也慌了,為姐夫著急,不僅僅是他姐姐的丈夫,而且是孃家的頂樑柱,寬厚大度,贍養著她們的父母,管制著自己的男人,過就是仗著姐姐姐夫的勢力才為所欲為,剛才到病房裡已經看到姐夫了。雖然打過了止痛針,可是還在那裡齜牙咧嘴的。聽說請了專家來,還以為馬上就能手術的,誰知道是自己造的孽,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害得人家那麼慘,自己種下的仇恨,怎麼化解呀?
她攔在前面,雙膝一軟,居然跪下來X:“白醫生,求求你,你是好人,是正派人,是我不好,我太齷齪了,我冤枉了你,向你賠禮道歉。我已經鞠躬道謝了,你嫌不夠,我現在給你跪下,你還要我磕頭嗎?趕緊救救我姐夫吧——”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女人顯得更醜陋。白羽凡眼角也沒有掃一下,拼命想擺脫女人扯住他的褲腳。
羅主任堵在門口,卻對妹妹呵斥:“你給我起來,跪下來有屁用!給我馬上寫檢查,寫認罪書,寫保證書,然後,明天我們就到衛生局,要求撤銷對白主任的處分。”
“現在就要寫。”夏永山這才又一次講話。
“我寫,我馬上就寫,你趕緊把紙和筆給我。我馬上寫,承認我自己的錯誤,澄清事實的真相,要求領導撤銷對白主任的處分。”羅如心看見桌子上有空白的處方籤,還有一支圓珠筆,抓起來,坐到桌子邊上,就在紙上寫下了“情況說明”幾個字。
夏永山說:“不對,你應該寫認罪書。”
女人點點頭,重新開始寫。
院長這時候來了,還沒有說話,夏永山就把事情簡單說了。院長頷首,心中淤積幾年的鬱悶發散了一點,更希望這個問題早日解決,讓白羽凡能夠回外科主持工作。於是對羅主任說,希望反映問題的時候,介紹一下醫院的現狀,幾十萬人口的城市,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疾病發生,而現在醫院就是個空架子,嚴重的缺少專業醫生。很多手術不能做,有的居然要往農村送,然而那裡的醫療裝置又不齊全。外地的醫院跟我們一樣,甚至省裡的大城市都是這種狀況,好醫生都不在崗位上,讓他們到農村去開闌尾、治療小感冒……實在是高射炮打蚊子,不合算啊。
院長說那麼多,羅如意卻急於解決自己的問題,於是就說:“我們明天一起去,我們家的問題我們承擔責任,首先免除白羽凡的處分,把他調回來,再反映其他的問題。這裡,是不是請白羽凡明天手術……”
見那個女人趴在桌子上,已經寫了滿滿的一張紙,還在繼續往下寫,白羽凡卻僵持著不動,夏永山走到他跟前,說,自己在這裡看著,看著她把材料寫完,自己收起來,明天一起去衛生局,去市革委會。白醫生累了,趕緊找地方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做手術。
院長馬上說:“白羽凡還是回到他原來的宿舍,剛才已經讓人打掃乾淨了,還送了一些必需品去,我帶他去休息哦。”
夏永山卻說,要辛苦院長一下,讓人送印泥來,還要按手印的。
院長答應了,這才和白羽凡一起走出了住院處大樓。
沒有多久,蘇老師就接到女兒的來信,因為在電話裡已經說了事情的緣由,還有兩個同學給她介紹,卻也只是瞭解了大致情況。和女兒說話的時間太短,女兒總是哭泣,母親也很難過,但是總算有了思想準備。
“你女兒來信了!”林部長走到她跟前,把信遞過去,她放下手裡的灰桶,手髒兮兮的,還在身上擦拭了一下,這才去接。那邊捏著信,並不放手。依然板著面孔,聲音卻很溫柔,“今晚不要栓門,我有話,要和你講。”
蘇瑾瑜渾身哆嗦,已經捏著女兒來信,恨不得馬上看。可是那邊捏得更緊,環眼死死地盯著她,熾熱的目光像是要將她洞穿。
“啊,不。”她四周打量了一下,其他老師都在傳磚,只有她,提著沉重的灰桶,要送到瓦工的手裡。沒有人看到這邊來,她沉悶地低呼。
就這,也惹怒了對方,他猛然把信抽回來,狠狠的扔在地上,吼了一聲:“我都給你當郵遞員了,你丈夫在那個鬼地方,你當然要受我們的監督,檢查你的信件,難道不應該嗎?你垮著一張臉,還不賴煩嗎?是要好好改造!”
信件張著娃娃口,蘇瑾瑜卻沒有出氣的地方,不是女兒的字,地址也很奇怪,居然是東方服裝廠馮有貴轉。她知道,這是全市最大的服裝廠,也知道,林部長已經堂而皇之的看過了。
連寄出去的信件他都要檢查,來信哪有不看的?蘇瑾瑜沒有勇氣、沒有資格、沒有理由拒絕,誰叫她頂著那一派軍官太太的帽子?如果不是姓林的看過,他說她女兒來信,蘇瑾瑜不敢相信——這是女兒寄來的,因為從外到裡,謝謝都不是女兒的字,心中一沉——真真都不能寫字了?那要傷得多厲害呀。
電話沒有問清楚,也來不及問了,不知女兒傷的是哪隻手?現在確定是右手無疑了。天啊,還不僅僅是手,聽說是胳膊呀。
這些字大大咧咧的,鬆鬆垮垮的,是誰幫她寫的?如果是男人的手跡,那就說明兩人走得太近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還在幹活,信被扔在地上,一直到看不見男人的身影了,她才撿起來,拍去灰塵,放進口袋裡。
收工。大家都去食堂吃飯,她急於看女兒的來信,匆匆回到宿舍,也不顧滿身塵土灰漿,迫不及待要看女兒說什麼。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