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不至於把裴雍扔到一旁,卻同樣為這李二哥心折,不由得道:「士為知己者死,他這樣心腸,我們自也不能辜負!阿姐,怎的回京之後,不曾聽你說起此人此事?」
趙明枝頓一頓,方把雪地雙方坦白說了。
雖隱去了所謂「自舍自身」,「自身為棋」等等話語,趙弘如此敏感,又如何會不懂,一時臉上的笑意也盡數收了起來,低聲道:「阿姐同這李二哥脾性相合,又一路互相扶持,若不是我……」
又惋惜道:「其實他雖是白身,可本就不當只以官身來論英雄,試短長,他如此用心,阿姐又何必當時就一口回絕?只先放一放,說不得便能有所迴轉!」
趙明枝搖了搖頭,道:「難道天下英雄,都能由你我二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麼?既不能定,又怎能拖著人家不放?」
趙弘卻不肯放棄,復又道:「彼時阿姐不曉得後頭情況,眼下已經再無原來擔憂,便不能再聯絡那李二哥麼?此時使他重回營中,用不得二三載,只要能有一個出身,我們便等他一等又何妨?!」
他說到此處,已是摩拳擦掌起來,早幫著那李訓想好了將來路。
「以他本事,從前在西營中必定不會只是個尋常兵卒,想來也有些好事,若能重回營中,從前功勞難道便被一應抹了?自然是可以繼續積累的,說不定不用兩三年,只一二年,便能有個機會試射殿廷!」
「他隔著數百步都能用神臂弓射殺狄賊首領,箭術簡直超神,只要進了京,有個機會試射殿廷,便不能拿優等,也是異等,我給他補個官身——這本是應分的,沒有半點偏頗,誰人來了都不能說我徇私!彼時身份也有了,雖低些,你我又不看重這個,人品好才是頂頂要緊的!況且又投阿姐緣分!」
不過到底到得此時,也只是聽趙明枝一人言語,趙弘雖對那李訓已心中服氣,仍有幾分不放心,便道:「到時候我也親眼看一看究竟是怎麼樣人才,只可惜從前一直寂寂無名,等試射殿廷妥當,吏部還會再查其人履歷行狀,一一對應,過了我這一關,其餘再論!」
然則他說到此處,卻又一嘆,道:「這李二哥人品雖好,只可惜到底為人淡泊些,若能早有功名……」
想著今日那兩冊駙馬候選人名單同行狀,其餘還罷,比對呂、裴二人,尤其裴雍,趙弘心底裡難免生出一絲絲不自在。
李訓的人品、性情盡皆無可挑剔,只可惜在世人眼中,他的功勞、名望比起裴雍都差了不止一籌,說一句難聽的,甚至不能拿來相提並論。
怎麼比呢?
一個是打敗北朝,護土衛疆,令億兆百姓再不用流離顛沛,遠離故土的威武將帥,另一個……再如何好,卻……
趙弘嘴上雖說最要緊是人品、性情,得知李訓同自家阿姐一路經歷之後,也折服不已,但畢竟也受世俗想法灌輸長大,怎可能不希望給阿姐尋一個樣樣頂尖的駙馬。
但他已是暗暗下定決心,阿姐不好說,他這個做弟弟的卻好說,到時候見了那李訓便要私下好生鼓勵一番,既要答謝,也要督促此人努力建功立業。
天家公主,自然不需要丈夫為自己掙誥命,可若是駙馬出挑,阿姐面上總有光彩些。
那李二哥聰明體貼,又極有見識,等知道了阿姐拒絕的緣故,必定不會想不通,很有可能不用自己催促,就曉得盡施所長!
趙弘一心只圖瞭解那李訓更多,復又問道:「阿姐能說服裴雍,使他領兵北上,又答應那許多條件,是不是李二哥在其中也出了大力?」
回想當日場景,趙明枝笑了笑,先說到得京兆府之後,李訓如何安排,又如何短短數日,便讓衛
承彥居中斡旋,將自己引薦給西軍將領廖勉,等再說她與廖勉相談甚歡,拿了礦產、糧谷、藥材、布匹等等東西出來做餌,誰料得後者偏偏看上棉袍冬衣,欲要大量採購。
因她說棉袍全數藏在許州、徐州幾處地方倉庫,廖勉便不敢十分做主,當時便又引薦一人,帶她去得另一間包廂之中。
趙弘早已屏住呼吸許久,此時再忍不住,急急問道:「其中坐的,是不是西軍營中要將?」
趙明枝道:「廖副將為我推門,卻不曾為我介紹其中是誰,我進去之後,只見裡頭杯盤狼藉,當中唯一張大桌……」
她說到此處,微微一笑,道:「但我看桌後並沒有什麼旁人,只有李二哥。」
趙弘張著嘴巴,滿臉錯愕,忽的問道:「阿姐,那李二哥在西軍中難道另有身份?」